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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前到現在,雄一心裡擁有的只是強大的野心和慾望,其他的就是空白。
 
他不會愛,不懂愛,也不需要。
因為不懂,所以不會,更無法瞭解。
 
某天下午,他有事要找當時已身為總裁的光一,可是對方不僅手機沒開,人也不在辦公室裡。由他的秘書那裡得知,這個時間他多半在空中花園休息。於是雄一走上天台,看見了至今仍令他印象深刻的畫面。
 
一向冷漠嚴酷的光一前輩,此刻柔情萬千的牽著剛前輩的手在午後的陽光下肩並肩地散步。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手牽手散步,其實是種很詭異的畫面,但此刻卻完全不是那回事。
 
光一前輩不曉得說了什麼,讓剛前輩笑得好開心。幾屢頑皮的髮絲隨風飛舞,使他看起來年紀更小,就像個淘氣的少年。光一溫柔地為他撥開髮絲,而剛帶笑的臉更加紅潤了。
 
看到這樣的畫面,雄一的心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感。
 
那就是愛嗎?我所沒有的東西?
 
他想著,轉身下樓。
靜靜地離去。
 
 
 
 
  正是有些陰側側的天氣,龍也獨自坐在樹蔭下的長椅,單手托腮無焦距地望著前方不斷湧動的噴泉發楞。
 
  自從那晚不自然的相處,他與丸子之間彷彿築起了一道無形的高牆,阻擋著兩人互相試探的心。他們都在猜測,在遲疑,卻只能無奈的沉默著。他們觸碰不到彼此的心。
 
  對話的時間越來越少,越來越短,就連擁抱似乎都成了例行公事般的動作,機械而冰冷。
 
  明明倆人一直都在一起,為什麼卻比一個人的時候還要寂寞呢?龍也忍不住懷疑,之前的濃情蜜意都只是南柯一夢。而今夢醒了,也就什麼都不剩了。
 
  可從他偶爾流露出的細微哀傷,和一些不經意的日常小動作,在在都顯示著那個男人是極重視自己的。
 
  即使丸子不說,他也能從其他管道得知了最近蓋亞的動向。蓋亞是全球五大企業之一,身為總裁的丸子想隻手遮天並不是件困難的事。然而此刻卻流出了許多負面報導,雖然寫得婉轉,但這就代表了現在事情已經是大到壓不下來的程度。有些比較大膽的媒體,甚至還指出蓋亞可能有即將面臨改朝換代的命運。
 
  雖然這樣想的或許只有自己,但龍也真的不在乎中丸雄一到底是不是蓋亞的總裁,或是商場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在乎的只是丸子的一句坦白,多一點的信任,不要什麼都藏在心裡。
 
  每次看到他這麼累,卻又硬要對自己擠出笑容的時候,心中就會感到難過不捨。不要再勉強自己了,不要再對我微笑了。他好幾次都想罵他的固執,卻又不願意為他增添負擔。
 
  所以他在等,等丸子向自己坦白的那一天。
 
  但是丸子終究什麼也沒說。
 
  既失望又難過的龍也於是再度接了工作,想給靠的太近的彼此一些喘息的空間,也想調適心情繼續等待下去。他相信丸子一定可以瞭解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可丸子起先不曉得在顧慮些什麼,一再想打消自己的念頭。於是龍也在心中暗自決定,如果他說了不讓自己去的原因,就留下。
 
  在一段不算短的沉默後,丸子微乎其微的嘆了口氣,安排一位隨扈跟著自己,就答應了。
 
  在那瞬間他真有種想衝上去揍人的衝動。然而龍也只是瞇起貓兒似的眼眸,悶不吭聲的離開辦公室。
 
  所以他現在才會在這裡,發呆。
 
  在這之前他曾和遠在米蘭的龜梨通過電話,問他該怎麼做?
 
  那個強勢的青年直率地說了一句『那就吵架吧。』
 
  『罵他,告訴他你的感覺,吵開了也就好了。』
 
  可是和也呀,我就是不願和他吵架啊。我連此刻的分離,都顯得漫長難捱,如何還能與他吵架呢?
 
  但龍也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只是輕輕道了聲謝就掛上了電話。
 
  事情得不到解決,心煩意亂的龍也於是趁著拍照的空檔擺脫了隨扈,一個人到公園散心。
 
  望著噴泉中輕快跳躍的水珠,撞擊在水面形成了清涼而細小的的樂音,他忽然想念起丸子靠在他耳邊唱歌時低低緩緩的聲音。他專注地回想著,沒有注意到周遭的變化。
 
  「上田龍也?」
 
  忽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身旁響起,龍也還來不及反應,一個帶有奇異香味的方巾便蒙上口鼻。突如其來的暈眩感向他襲來,沒有任何掙扎的機會,龍也就這麼墜入深深的黑暗中,被來人輕易的抱上等待多時的車子。
 
 
 
 
  啪答!
 
  數十張文件紙忽然硬生生的自手中脫落,在空中飛旋,墜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雄一維持著拿著文件起身的動作,有些不安地看著散落一地的文件,莫名的感到心慌。一旁的戶塚不明所以,看上司尚未回神,只得趕忙彎腰撿拾著地上的文件。
 
  怎麼回事?這種心慌意亂的感覺還是第一次體會。雄一扶著桌緣,手不自覺地撫上了胸口,心臟所在的位置。
 
  「總裁?」距離比較近的河合發現了他的動作「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啊……沒什麼。大概是有點累吧。」雄一苦笑地伸手接過再度遞上來的文件「你們也都辛苦了。」
 
  「哪裡等等還要開股東大會呢,您要不要先小憩一會兒?」戶塚擔憂地看看上司略顯疲態的臉忍不住建議「這會想必一開又要去掉半天一天的,身體再怎麼好的人也會吃不消。」
 
  而雄一只是搖搖頭,轉身從大衣口袋取出專線手機按下快捷鍵。
 
  『您撥的號碼目前沒有開機,請稍後再撥,謝謝。』機械的冰冷女聲公式化地通報著,清晰的令人厭惡。
 
  「戶塚,聯繫一下哥瓦得,問他龍也現在在什麼地方?」強作鎮定的交代著,卻掩不住心中突生的寒意。
 
  拜託,千萬不要出事啊。他祈禱著,極力壓抑著瀕臨崩潰的情緒。
 
  然而他的祈禱似乎沒有被神聽到。
 
  『報報告總裁,今天中午休息時間時上田先生堅持不讓屬下跟隨,自行到片場旁的公園說要透透氣,屬下因為聽從您寸步不離的命令,立刻就到暗處繼續護衛。可大概過了五分鐘左右,忽然來了一大票人馬,屬下還來不及向上田先生示警就遭到圍攻,雖然我已盡力反擊擺脫,可是他們的人數實在太多,上田先生就被他們迷昏帶上車了。』
 
  雄一靜靜地坐在位子上,聽著屬下的報告。他聽清楚了每一字每一句,可是卻像是沒有在聽一般,話語直接通過了耳膜。全身脈動的血液,緩緩冷卻了下來,他忽然感到一陣暈眩。
 
  恍惚間他彷彿看見了一年多前在伸展台上,龍也那如同飛鳥般展翅的美麗倩影;接著是初次照面時令人驚豔的眸,然後是冷冷的怒顏,到後來辦公室裡的拉扯解釋,游泳池畔真摯美麗的笑臉,病房裡信賴的眼神,夜晚自惡夢驚醒的無措。
 
  每一個瞬間,每一個眼神,都像是永恆刻畫在心上那樣難以磨滅。
 
  他其實知道龍也希望自己對他坦白一切,卻私心沉默著。真正膽小的人是自己,不願意一起面對的也是自己。因為他真的不願看見他的淚,彷彿像是利刃般劃過自己的心。可現在讓他哭泣的卻是自己。
 
  長久的時間,蓋亞的總裁之位一直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目標。與生俱來的野心慾望使他變強變狠,強到沒有人可以扳倒他,狠到沒有人能夠推翻他。但內心一直是空虛著,只要拿去所有假象,他中丸雄一可說是一無所有的。是龍也為他填去這塊空虛,教他笑,教他愛,也教會他尊重。
 
  他們的愛情需要的是信任是尊重,而不是一昧的以保護者或是被保護者自居。
 
  沒理會錯愕的屬下們,雄一搖搖晃晃地走進盥洗室扭開水龍頭,鞠起一把清水洗臉。他低著頭痛苦地沉默著,臉上的水滴緩緩滑落洗手台,發出了「滴答」的聲響。茫然地抬頭,雄一看見了鏡中憔悴的自己,那宛如負傷野獸般的眼神竟是如此熟悉。是了,他想起來自己也曾看過這樣的眼神。
 
  自己現在的表情,就和多年前,當光一前輩聽到剛前輩出事時是同樣的眼神。一種悲哀的,憤怒的,卻又無能為力的自責表情。
 
  緊捏著洗手台的邊緣到指節泛白,雄一此刻終於疼痛地認知到,自己根本不能失去龍也。他根本放不開手,也從來就不想放手。
 
  原來這就是愛情,一種疼痛的幾乎令人心碎發狂,卻又使人瘋狂著迷難以割捨的一種情感。
 
  在認清了自己的感情之後,雄一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度張開眼睛時,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強烈的意志力。
 
一種堅決到可怕的執著眼神。
 
 
 
 
  「丸子!!」聽到龍也被綁的消息,聖也顧不得尚未復原的病體趕來「振作點,別倒下去了。」
 
  「聖,我不會倒下的。」一掃方才的陰霾,雄一此刻的眼神十分清明「我要去救他。」
 
  聖不敢置信的大力搖晃著他,大吼著「你瘋了是不是?再五分鐘就要開會了拜託你清醒點!!!」
 
  「不,我想我從未這麼清醒過。」
 
  雙手搭在他的肩上抵著,雄一認真地道「如果不去我會後悔一輩子。」
 
  「你這又何必?去了也幫不上忙,等你開完會再趕去不行嗎?」聖嚴肅地與他對峙著,努力打消他瘋狂的念頭。
 
  「我跟你保證你只要去跟股東們解釋一個大概就可以走了,其他的我扛,好不好?」
 
  「聖,現在我沒有時間跟他們解釋,也沒有什麼需要解釋。」說罷,雄一便抓起大衣轉身欲走,卻被聖牢牢攫住手臂。
 
  「值得嗎?」聖微低著頭,望著落地窗外模糊的景色忽然問道。
 
  「………
 
  「打拼了十年,放棄了多少,犧牲了多少才得到的位子,為了一個才交往一年多的他你值得嗎?」
 
  雄一聞言輕輕一頓,直勾勾地望著多年老友疲憊的臉開口「一直以來我總是站在前頭,正面去迎接任何挑戰,甚至是主動尋求挑戰。我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也沒有可以真的讓我想為他付出的人。」
 
  「可是龍也不一樣。他教我愛,他讓我明白什麼是愛,明明自己已經遍體鱗傷了,卻仍是張開雙手擁抱我。」
 
  「其實我才是那個不願意一起面對的真正膽小的人。因為我害怕看見他的淚,彷彿像是利刃般劃過自己的心。可現在讓他哭泣的卻是我。」
 
  「我不能失去他,真的不能。」
 
  從他眼中雖感歉意卻依然沒有動搖的眼神,聖知道了答案。
 
  「去吧。」輕輕鬆開了手,聖喃喃地說道「一定要把人給帶回來,聽到沒?」
 
  「聖,謝謝你,也很對不起你。」
 
  閉著眼的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將拳頭抵住他的胸口,就像以前在街頭闖蕩時一樣。沒有說出口的『挺你到底。』
 
  雄一則熟練地做著記憶中回應的動作,握住他的拳,轉,擊掌,交握,互相敲擊各自的左胸。我之所以能夠勇往直前,肆無忌憚地做著任性的事,是因為我知道背後有你,我的老友。
 
  「還記得嘛。」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聖調侃地說道。
 
  「這不能忘的吧。」雄一則一語雙關,表達了無盡的感激與信賴。
 
  然後這次再也沒有阻力,雄一快速離去這間佔地廣大,卻顯得過於冰冷的總裁辦公室。
 
  聖輕輕地嘆息,接手一切簡報的資料。
 
 
 
 
  「唔………」倒臥著的龍也不適地眨眨眼,緩緩撐坐起身。
 
  強烈的暈眩感,還有鼻間殘留的噁心藥味讓他幾乎又要再度昏厥。龍也勉強集中精神,試圖要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這裡又是哪。
 
  他努力回想起自己在公園發呆,忽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然後一塊手巾住自己的口鼻,接著他就失去意識了。這麼說來,自己是被綁來這裡的。
 
  定睛一看,周圍放置著為數不少大大小小的木箱,還有一副木製的桌椅放置在正中央,上頭孤伶伶的一盞昏黃燈泡懸吊著緩緩搖晃,而自己則正坐在一張老舊的單人床上。由這些物品及場景推斷,這應該是間老舊倉庫。
 
  帶他來這裡的人並沒有限制他的行動,至少並沒有綑綁他。不曉得是因為知道他的腳不方便,還是壓根不擔心他會逃出去?不管如何,還是得先想辦法弄清楚自己在哪。
 
  於是龍也下了床,仔細地四處張望,發現屋子裡只有一面又高又小的氣窗,而唯一的出口則是一扇木門。
 
  忽然門『咿嗄—』的一聲,緩緩地被推開了。
 
  龍也驚訝的看著來人,無法言語。
 
  「喔?醒來的時間比我預計的還早。」克烏堤叔叔取下頭上的紳士帽,微笑地走到中央的桌椅邊坐下。
 
  「先坐下吧,你暫時還不能出去的。」
 
  「……綁我過來的,是叔叔您?」
 
  「這個嘛,似乎是,但也不是。」彷彿在打啞謎,克烏堤一如往常溫和的笑著,可龍也卻敏感地感受到這笑容不同於以往。
 
  「你想不想聽聽故事?」年老的叔叔瞇起湛藍的眼笑問。
 
  「關於一對兄弟之間的故事。」
 
 
 
 
  「從前從前,有一對感情很好的兄弟。哥哥聰明傑出而優秀,年幼的弟弟非常地崇拜他,經常伴隨在他左右。他們其實是異母兄弟;哥哥的母親很早便過世了,而弟弟是後母所生。但即使如此,他們的感情還是非常的融洽。」
 
  「可是隨著年齡增長,弟弟對於哥哥的崇拜不知不覺減少了。因為在勢利而強勢的母親逼迫下,他必須不斷地被拿出來和哥哥的優秀比較。弟弟非常非常的努力,但是只要有哥哥在的地方,弟弟便永遠都只能是第二名。於是長久以來的崇拜與尊敬,轉變成為了憤怒與憎恨。」
 
  「他憎恨所有的人;從不正眼看他的父親,總是冷言冷語譏諷他的母親,怎麼樣也無法超越的兄長,還有只會說閒話取笑他的親戚們。弟弟於是發下毒誓,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讓這些人全部付出代價。」
 
  「哥哥一直都是備受期待的,望子成龍的父親為了要更光榮家族,於是為大兒子安排了一樁美好的婚事。一開始都是美好的,他們訂了婚,約定等兩人成年的時候將結為夫妻。可大概是命運捉弄人吧,哥哥愛上了一個在音樂會上認識的東方女孩。」
 
  「那女孩非常的漂亮,溫和而且開朗,哥哥幾乎是對她一見鍾情。兩人迅速的墜入情網,愛的難分難捨。在交往不久後,女孩知道了男孩的家世顯赫,男孩也知道了女孩其實是個世界知名的Top模特兒。即使如此,他們還是不願分開,甚至互許終生。」
 
  「知道了這件事的弟弟,心想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於是開始暗中破壞。他將消息透露給父親,使他大發雷霆,又將消息流到未婚妻那裡,使她們覺得被侮辱。而事情便如他所想的發展,兩個家庭陷入了一場腥風血雨,他想著他終於復了仇,終於可以扳倒他的兄長。」
 
  「然而;等到的卻是意外的結果。」
 
  「哥哥不但獲得了諒解,與心愛的女子結婚,還繼承了家產,並生下了可以繼承他位子的兒子。看到這樣的情形,被憎恨蒙蔽了雙眼的弟弟,忘記了往日的兄弟情誼而起了殺機。」
 
  「於是在年邁的父親過世之後不久,哥哥也因一場車禍而意外身亡。」
 
  聽到這裡,龍也忽然理解了某個癥結點。這個故事不,這不是故事,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裡頭的兄弟不是別人,就是他的父親和叔叔。
 
  「是你……?」
 
  忽然間,他又再度看到那個惡夢。失控的卡車,尖銳的煞車聲,生與死之間淒厲的叫喊。被夾在扭曲車體中的雙親,閉著眼全身浴血的父親,被拖出車體奄奄一息的母親,破相的臉上最後一抹虛弱的微笑。
 
  「你怎麼能………做出這種……」忍不住哽咽,龍也斷斷續續地質問著一直以來親切又溫和的爸爸的親弟弟,他的叔叔。
 
  「覺得不可思議嗎?」克烏堤輕快地敲敲桌面,有些嘲諷的說道「你認為,人沒有辦法殺人嗎?」
 
  凝視著因這巨大打擊而落淚隱隱顫抖的龍也,他宛如自言自語般地低喃「人,也是能夠殺人的。」
 
  「沒錯,是我命人去破壞車子的煞車,而且完全就像是場意外,沒有人會懷疑對哥哥一向忠誠的我。」忽然話鋒一轉,十足遺憾地又道「不過唯一的意外,就是你居然活了下來,讓我好傷腦筋呢。」
 
  「幸好瑞雅家的女人似乎也很恨你的父親,在她的操作下將所有的財產通通判給了我。」
 
  看著此刻面帶笑容的叔叔,龍也不知怎麼地想起了當初在得知自己將一無所有時,他臉上深刻的悲傷與無能為力,想握住自己的手卻始終緊握著雙拳不發一語的模樣。全都是做戲而已。
 
  「但我還是不放心,於是想盡辦法要逼死你,卻一直被阻擋。」
 
  「因為你沒想到姊夫會保護我吧?不是所有事都能讓你稱心如意的。」冷著聲說著,龍也完全止不住落下的淚水。
 
  「哼,克爾那個小毛頭根本沒那個能耐。」克烏堤不屑地哼道「問題是藏在他後面的傢伙,讓我除了使你回不了烏拉諾斯家族也無他法。」
 
  龍也恍惚的看著眼前一臉遺憾的叔叔,眼淚無聲落個不停。
 
  原來昔日的溫柔都只是假象,陰謀與謊言一件件被血淋淋的扒開,怵目驚心地攤在面前。龍也開始懷疑,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原本一直相信的東西,自己最珍惜的回憶,此刻全部都被否定了,他到底還能相信什麼?
 
  沒有理會姪子的哀痛,他仍是不帶感情地繼續說著「原本一切都該結束了,你過你的生活,我也沒興趣再哄你們倆姊弟,咱們就該老死不相往來的。」
 
  「可你接了那個工作,蓋亞的世紀珠寶。」
 
  聞言龍也抬起頭看著他,像是不解為何要提到此事。
 
  「那舉世無雙的傑作引起了轟動,就連皇室都對它愛不釋手。而他們當然也知道了你的背景,有些蠢貨居然就建議要恢復你的地位,更可笑的是皇室還真有人贊成。」
 
  「他們倒好,那我算什麼?」憤恨的大力拍桌,克烏堤的臉此刻扭曲的極為可怕「我努力了幾十年,用盡一切手段才得到這個地位,如今卻因為這些蠢貨的提議全部都付諸流水。」
 
  「絕不能讓他們這麼做,絕不。」
 
  「難道……」龍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氣「難道這陣子會出這麼多事,都是叔叔你做的?」
 
  「不是我,是『我們』。」冷冷的更正,克烏堤收起扭曲的表情,卻仍是陰森的叫人不寒而慄。
 
  「只靠我是沒辦法動蓋亞一分一毫的,於是我找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來展開我們的復仇。」
 
  「我們各自有要對付的人,但偶而會互相協助。」
 
  「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會這麼想置我於死地?」龍也傷地質問著眼前與自己如此親近的男人,聲音卻是微弱而哽噎的。
 
  克烏堤微笑的看著自己的姪子,淡道「你的確也沒做什麼,那只是我對你懷有惡意。」
 
  「惡意,是每個人都有的毒。」
 
  「不只是我,還有我的那些同志們。」
 
  「包括你,可憐的小威克。你會憎恨,會憤怒,那就是種惡意。而你的存在,則是兄長對我的惡意,即使他並沒有這個意思。」
 
  是的,惡意的存在並不是由雙方面建立起來,而是僅止於單方面的認知,甚至是雙方都沒有任何意識下的第三者認為的瞬間,惡意便產生了。那是一種毫無頭緒,毫無章法的恨意。然而即使明白這個道理,仍不等於在面對惡意時受到的傷害會減輕。
 
  於是龍也靜靜地閉上了眼睛,任眼淚無聲無息地滾落,卻絲毫沒有辦法讓多年後好不容易逐漸拼湊回來的心停止再度破碎。
 
  「我害死了你的父母,奪走你的一切,你不可能不恨我,不想殺死我吧?」克烏堤愉悅地笑著「我就是要看著憎恨摧毀你,就像當初被摧毀的我一樣。」
 
  「這間倉庫位於薇塔夫人別墅裡,我想如果沒猜錯,相信你姊姊很快就會趕到這裡。」克烏堤優雅的起身,戴起帽子說道「等會兒或許會有一點熱,我留了把匕首放在某個箱子裡,如果怕熱的話,你還可以自己斟酌一下。」
 
  原來,克烏堤早就在去拜訪龍也之前便精心計畫了這樁借刀殺人的陰謀。只可惜他的計劃不但因為雄一幾乎滴水不漏的護衛而遲遲無法下手,另一方面也被藏在幕後的人給干擾,讓這項陰謀差點胎死腹中。好不容易等到龍也落單的時刻,克烏堤在接到埋伏屬下的通報後便立即下令,將他綁來這座主人少有居住的莊園來下手。
 
  依照他的計畫,接下來這座倉庫會在幾分鐘內陷入火海,而被反鎖在內行動不便的龍也便會因此在裡頭被活活燒死。
 
  他也不是真的這麼喜愛殺人。於是他好心地給龍也下了藥,想讓他在毫無知覺的狀況下死去。就算中途醒來,他也在角落的木箱子裡放了一把匕首讓他決定是否要早些結束痛苦。然而就在他想看龍也最後一面好確認時,對方就醒了。
 
  雖然這跟他的計算有些誤差,但結局是不會變的。
 
  鏘喀。
  角落忽然發出了一點聲響,但此刻並沒有人注意。
 
  「永別了,小威克,你姊姊會為你向『瑞雅家』討回公道的。」憐憫的又望了他一眼,克烏堤惋惜地說著。
 
  「公道?這話虧你還說的出口。」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嘲諷。
 
  緊閉的木門也在同時打開,克烏堤不禁錯愕的望著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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