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普羅是全世界的三大演藝經紀公司,由他們所培訓出來的藝人幾乎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菁英。在眾多模特兒中,擁有東方面孔與英國血統的龍也,可以說是綜合了兩種血統所有的優點也不為過。再加上坎坷命運冶煉出來的堅韌性格,與生俱來的凜然高貴的氣質,他很快就成為各家廠商爭相邀請的目標。
為了早日獨當一面,他總是不停的工作。然而因車禍受損的身體卻不允許這樣的操勞,於是在攝影現場累倒了好多次,甚至嚴重到必須住院。由身體問題所引發各式各樣的問題,也就逐漸接踵而來。
因為右耳聽力受損,對於一些說話太快或是太小聲的人,龍也總無法適時地做出反應。有些人會因此而不耐煩,也有人是體諒的提高音量,卻讓他分不清楚對方是否在生氣。左小腿的神經受損造成的微跛也為他帶來困擾;身為模特兒,他不但無法長時間的久站,更別提走秀,他只能接拍攝時間較短的平面廣告,或是不需要太多動作的電視廣告。即使如此,仍是有大批的廠商對他趨之若鶩,也因此而將他拱上世界十大Top model的位子。
別人總是羨慕,認為他是天生好運。
可沒有人明白他是用什麼樣代價,才換得這樣的地位。
但他不需要別人理解。
因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
不消多日,雄一派出的人便調查出真相。
在照明燈上動手腳的人果然不出淳所料,正是娜佩蘿。她因為不滿普羅一次就佔了四個名額,對於(她認為)搶她工作的龜梨以及上田更是懷恨在心,於是在拿到日程表後便雇了人在照明燈上動手腳。
原本想當作意外毀掉他的臉,甚至是砸死他,偏偏被KAJIN的第六感給打亂了計畫。不過因為雇用的人是隨便在街頭找的混混,所以一點也不擔心自己被查到。也因為對於做這種事從沒被發現過,所以在被雄一找去總裁辦公室時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還以為自己是被邀請共度中餐的。
她原本美麗的臉因為看到桌上的資料而被嚇得一陣青一陣白,整個人因為極度恐懼而顫抖著。
雄一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僅僅只是看著,卻散發著足以令人窒息的氣勢「怎麼?不給個解釋?我記得資料上說你善於強辯不是嗎?」
這要怎麼解釋?現下她找的那幾個混混一個不漏的全被抓到面前來,沒見過如此大陣仗的他們嚇得將所有的事都抖了出來,再加上這些不知道從哪裡弄到她與小混混們交易的照片,以及詳細到只差沒有算她有幾根頭髮的資料,她根本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所做的骯髒事被一件件拆穿,再也無力承受懾人氣勢的娜佩蘿整個人跌坐在地上,一身冷汗。
雄一睨著她下了宣判「沒有什麼要解釋的話,我就當作你默認了。」
「請……饒恕我…我再也不敢了…」忍著幾乎昏厥的恐懼,現在才知道後悔的她企圖想要減輕自己的罪刑。
「饒恕?再也不敢?」雄一冷笑著以指節輕敲桌面「在妳做出這些事情之前,就應該先想清楚自己面對的是怎麼樣的對象。」
「沒有人可以在做出挑釁蓋亞集團的動作後能全身而退的,沒有人。」
「更何況已不是第一次,之前受害的幾位模特兒不是死了就是瘋了。」
「而你現在居然還敢要求饒恕?」
娜佩蘿驚恐的發不出聲音,冷汗沾濕了她身上價值不菲的名牌洋裝,染出一片水漬。她暈眩般地腿軟跪坐到地面,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盡。
「不過,我也不願因此而讓蓋亞此次的世紀珠寶案蒙上陰影。」不理會跌坐在地淚流滿面的女人,雄一起身走向落地窗「我會封鎖所有關於這次事件的消息,所以表面上這件事情從未發生過。」
聽到這番話,作惡多端的娜佩蘿竟以為雄一將不再追究此事,便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甚至微微露出笑容。
可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就聽見雄一再度開口「但同時,我也會下令蓋亞旗下所有公司全面封殺妳,聽清楚了嗎?」
「什……什麼?」
「只要妳膽敢再出現一次,我絕不會放過妳。」
「妳應該明白,我有的是方法讓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在辦不辦得到,只是我想不想而已。」雄一不帶感情地說完後按下內線,看也不看坐在地上傲氣盡失此刻瀕臨崩潰邊緣的女子「戶塚,叫塚田來『處理』這個女人。還有,通知五關封殺所有媒體對這件事的報導,一個也不准漏。」
※
在和也的細心照料下仁復原的很快,眾人很快又見到他在片場四處穿梭的愜意身影。
至於忽然消失的娜佩蘿,沒有任何人提起;畢竟中途換角對於這個圈子來說,早已是見怪不怪的事了。空下的位子換為同公司的另一位模特兒,然後工作繼續進行。
慵懶的趴在和也的位子上,仁一邊欣賞親親愛人美麗的姿態,一邊回想起昨晚與中丸總裁通話的內容。
昨晚深夜時分,和也正在洗澡的時候他接到了中丸總裁打來的電話。對方先是問候自己的身體,之後便單刀直入的跟自己談到那場『意外』。他當然很清楚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剛巧的事,但因為他清楚和也的個性,所以對於中丸總裁封鎖消息的舉動並無不滿。
「只要那個女人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就夠了。」仁一邊說著,坐在沙發上無聊的轉著電視頻道。
『是嗎?真是不好意思。』
「唉,這也沒什麼啦。」耳朵敏銳的捕捉到流水聲逐漸停止的聲音,仁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反正我的寶貝沒事,我也沒事,就皆大歡喜了。」
『……你還真是隨性呢。』
「好啦,那就先這樣了,這事我不希望和也知道的太多。」
現在想起來,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真的不願去想最壞的結果。而且現在事情發生了,又能怎麼辦呢?自己不像中丸總裁那般是個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小設計師,只能用最簡單也最渺小的方式來保全他的寶貝。他的願望真的不大,只要和也待在自己身邊就夠了。
「怎麼在發呆?」仁聞言但笑不語,伸手將疑惑的和也拉進懷裡摟著。
「我會保護你。」他說,卻惹來和也的不滿。
「我可以保護自己。」嘟著嘴,和也回身膩在他懷裡說道。
仁無聲笑著,有點無奈也有點寵溺。
這就是他的和也,倔強又可愛的和也,仁的和也。他願意用生命守護一輩子的寶貝,這次,再也不要放手了。
※
雄一與龍也同居的日子,不知不覺已過了三個月。時間依舊在走,兩人雖然仍是很少有機會交集,卻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只要知道對方都好好的就夠了。
好不容易結束了今天的工作,雄一回到住所時已經是凌晨二點鐘了。他一如往常輕手輕腳地沐浴完後,準備回房。可今天的氣氛似乎有點奇怪,他似乎隱隱約約聽見了聲響,緩緩的一陣又一陣。
那是一種因為奮力壓抑過後變成低泣的聲音。
雄一急急走向聲音的源頭,也就是龍也的寢室。房間的主人大意的沒有鎖門,他皺眉轉動門把順利的進入房內。
寂冷的月光透過未闔的窗簾灑在房內,龍也緊揪著棉被微微掙扎著,蒼白的臉上佈滿未乾的淚痕,將平常極力掩飾的脆弱展露無疑。
雄一強忍著心疼的情緒執意喚醒他,也將他從無止盡的惡夢裡拉出來「龍也?還好嗎?……我聽見哭聲才闖進來…」
剛從惡夢醒來的龍也怔怔地望著他,冰涼的手顫抖著懸在半空被緊緊握住。他望著眼前滿臉擔憂的男人,任由他將自己抱進溫暖懷中,眼淚也跟著不停滑落。
龍也忽然想起他們之間的種種;初遇,相識,相知。從一開始明顯的厭惡,到後來兩人緩緩轉變的關係,他甚至開始會無意間去依賴。
不論何時何地,丸子對他總是無微不至地呵護。知道他右耳失聰,所以總是走在自己的左邊輕聲說話。知道他的腳不方便,所以總是盡可能的護在自己身邊,卻不傷害到自己高傲的自尊。明明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卻總是偷空來看自己,要不每天都可以接到噓寒問暖的簡訊。
到後來,他給了自己一個家,可以安心回來的家。他為了自己戒了煙,改變了維持多年的習慣,卻從不提起。若不是他逼問了戶塚,這個男人恐怕要瞞他一輩子。
丸子給了他許多靜靜悄悄的溫柔,卻從不因自己的冷淡而退縮,即使被拒絕也是淡淡地笑著,堅定而不曾改變。
直到感覺臉上冰涼的液體被輕輕拭去,龍也才仿若夢醒地顫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愛你。」摟緊懷中遍體鱗傷的人兒,雄一低聲在他左側呢喃「即使你不愛我…也沒關係,但請不要拒絕讓我愛你…好嗎?」
「不…我不想再失去了!!」掙不開溫暖的懷抱,龍也幾近崩潰的啞聲大叫「不要再給我希望…不要再愛我……我已經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次的死亡分離……」
「我不會離開,我保證。」雄一又更加抱緊他,像是要將他揉進體內似的。
「我絕不會比你先死。」
這是一個多麼愚蠢的承諾,可這話從他口中說出卻是如此堅定。
「你怎麼…這麼傻…」龍也又是感動,又是難過地問著。
「為了你,我情願當個傻子。」
雄一苦笑著在他耳邊低語「一個愛慘你的傻子。」
黑暗中,龍也就著月光看見男人溫柔的傾身親吻著自己。或許是這樣溺人的溫柔,他緩緩閉上含著霧氣的眼睛,在雄一的懷裡沈沈睡去。
左耳傳來心臟規律跳動的聲響,砰咚砰咚。
令他安心的聲響。
※
終於到了世紀珠寶發表的日子,在世人的引頸期盼下,世界五大洲各主要城市的巨幅海報順利揭幕。隨著覆蓋的大型布幕墜落,圍觀的眾人在看見海報的瞬間迷失了神智,現場一時間竟是鴉雀無聲。
海報分為兩幅;其一是「殞星」。
關島夜晚毫無污染的夜空點綴著千萬顆閃耀的星子,交織出美麗銀河。位於海報中央的龍也穿著黑色的削肩寬領上衣,朱唇微啟,帶著戒指的右手鬆鬆握著擱在下巴處,同樣鬆鬆握著的左手則是懸在下方。他直直的望著前方,一滴淚珠滑落臉頰,跟閃著黑曜光芒的大溪地珍珠互相輝映,從黑暗中透出光。
另一幅「晨露」也絲毫不遜色。
黎明破曉之際的海平面上,光潔的日出閃耀著純白的色彩。同樣位於海報中央的和也穿著白色的削肩寬領上衣,嘴角揚起一抹輕輕淺淺的弧度,擺出和龍也對襯的姿勢。他閉眼微笑著,和戒上小巧的Akoya圓珍珠一樣在光芒中逐漸透明,讓人覺得他彷彿隨時會消失在晨光中。
一般認為簡單明瞭的黑白對比,其實在展示時是最困難的。這兩款海報卻做出極難表達的黑暗中透光以及光芒中呈現透明感,將主題「殞星」跟「晨露」明確的點出。模特兒本身沒有喧賓奪主而將飾品完整襯托出來,戒指的設計感也發揮的淋漓盡致,攝影師捕捉畫面的手法更是堪稱一絕。
隨著巨幅海報的揭幕的當天,蓋亞的這款世紀珠寶以及其他副產品在全球各分店上市。蓋亞租下各個著名的車站大樓看板,將一系列廣告展示在眾人面前。
這項舉動成功地招來了大批商機,開賣後連日源源不絕的顧客充斥著店內,一波波的詢問電話也差點燒壞了蓋亞珠寶的服務專線電話,產品目錄更是在短短的時間內索取一空。
這本炙手可熱設計精美的產品目錄除了收錄了總共十項產品外,在主打的「殞星」及「晨露」下方,有著金色流暢字體寫成的一段話。
「殞星」———
在宇宙間歷經風霜與碰撞,長久以來寂寞飛行的星子,最終殞落到那人手裡。它為那人帶來愛情,也從那人手中得到安身之處。被輕輕呵護,被深深愛著。成為只屬於那人的,「殞星」。
「晨露」———
它是明月落下的一滴淚,驚醒的花兒將它留在心中細細呵護,卻隨著黎明來臨而離開。每日每夜,花兒為它留不住的露珠向晨空呼喊嘆息著。花兒的思念於是凝聚成名為「愛情」的盒子,留住了深愛的露珠,那見證瞬間永恆的,「晨露」。
兩款飾品的不同處,在於永恆與瞬間的差別,相同處亦是。「殞星」的永恆瞬間,「晨露」的瞬間永恆。
這樣耐人尋味的設計得到許多名家的讚賞,因為此舉也正顯示著世界潮流的改變。包含友情與親情各種面貌的愛情,無分年齡無分性別,提倡任何人都有值得紀念的永恆。
※
而這件案子轟動全球,不只讓蓋亞珠寶再次成功確立在珠寶界的地位,也連帶將參與的高層推上的頂峰。
『我說你這小子幹得還真不錯,連我也忍不住買了樣呢。』視頻上,前任總裁堂本光一捎來祝賀也順便調侃一下愛徒。
「別這麼說,我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前輩指點呢。」雄一分神閱覽著桌面上的簡報,臉上是藏不住的愉快「多虧了優秀的團隊,這案子才能夠成功。」
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沙發,雄一伸手點了點觸碰式螢幕,將空調的溫度稍微提高「您現在還在阿姆斯特丹?」
『上個月底就離開那了,我們在芬蘭。』
「這麼說,也到了冰雪要融化的季節了。您要帶剛前輩去釣魚嗎?」
『是啊。』
「呵呵呵呵,您還是這麼寵剛前輩呢。」
光一則是無奈又寵溺地笑著,忽而又將話鋒轉回愛徒身上『你似乎有些改變。』
「怎麼說?」
『你開始有喜怒哀樂,像個人類。』
即使是透過視迅,光一仍是細微地發覺了,於是下了結論『你戀愛了。』
「………您果真敏銳。」
『要不然我怎麼培訓出你的?』忽然畫面一角有個提著大包小包的人影晃過,光一的臉色瞬間僵了一下『哎、我得先離開了,下次再說吧。』
「看來剛前輩迫不及待呢。」稍微彎腰在抽屜裡翻翻找找,拿出一條備用毛毯。
「那麼,請兩位多保重。」
結束視訊,雄一走向蜷在沙發上睡著的人兒將毯子蓋上。他低頭親親龍也,也將淺眠的睡美人吵醒。
「唔,我睡著了。」剛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龍也瞇著眼,像只貓兒似的蹭進丸子懷裡打了個呵欠。
「會不會無聊?要不我先派人送你回去好了。」
「不要,回去也是發呆。」總算是醒了,龍也將身上的毛毯揉成一團抱著。
「還有很多工作嗎?」
「已經結束了,不過我得先跟聖聯絡一下。」
「嗯,我等你。」
自從那夜,龍也不再抗拒自己的心情接受了丸子的追求。戀人身份他適應的很快,想來是身體比心靈更早接受了他的碰觸。
白天,如果沒有工作,他會陪丸子到公司工作;夜晚,則被他抱著睡覺,從此阻絕了惡夢的糾纏。他們會擁抱,會親吻,但丸子像是體諒自己似的,絕口不提其他。
他好喜歡丸子的溫柔體貼,真的好喜歡。或許不久的將來,自己可以克服這個障礙吧。如果是他的話。龍也抱著毛毯想著,軟軟的唇瓣上有著美麗的弧度。
幸福而美麗。
※
黑暗的房間內,中年男子凝視著對街「殞星」的巨幅海報,臉上看不出情緒。但如果仔細看,在他眼底的那抹驚人的恨意,怨毒的像是要抹去那空靈的美麗身影。
背後忽然傳來開門聲,走進來兩男一女,眼神同樣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中年男子微乎其微的笑了,示意三位訪客落座。
詭譎的夜晚,為了各種目的而聚集的四人密談著。
窗外是被城市喧鬧的霓彩覆蓋的天際,看不到一顆星子。
一抹新月低低掛著,彷彿在朝笑著誰。
充滿惡意。
(第一部完)
全站熱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