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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身體上不不方便,龍也在成為模特兒之前很少出門。他多半靜靜的待在房間裡看書彈琴,或是坐在落地窗前發呆。
 
龍也很喜歡彈琴。
 
除了每天都會彈上一次的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外,他只彈蕭邦的曲子。總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彈著,偶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表情充滿了無盡的哀傷。
 
愛麗絲說:「你應該成為鋼琴家。」
克爾則說:「蕭邦的曲子,實在不適合一個人聽。」
 
龍也委婉的拒絕了姊姊的提議,卻不懂姊夫話裡的含意。
 
每次在彈奏蕭邦的曲子時,自己彷彿連靈魂都被安撫似的很舒暢。就像是有同理心一般。
 
所以他依舊彈著,深切的沈浸在偉大鋼琴詩人構築出來的樂音裡。
 
對於自己過於淒涼的彈奏,毫無所覺。
 
 
  在事件後,雄一因為意識到龜梨跟龍也猶如箭靶的處境,於是不理會龍也的拒絕,態度強硬的將兩人連同負傷的KAJIN一同接到自己位於巴黎戒備森嚴的高級公寓。
 
  因為當初嫌麻煩直接買了一層也就是兩戶,房間的安排就變成了KAJIN龜梨一戶,自己與龍也一戶。雖然再度變成了同居狀態,但雄一卻鮮少有時間跟龍也碰面。其一是因為他的工作繁忙,被聖緊迫盯人的狀態下他根本沒辦法偷懶;其二是他回去的時間龍也不是還在工作沒有回來,就是已經睡了,根本沒有交集的可能。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真的沒有交集。
 
 
  同居生活其實很難沒有交集。
 
  比如,雄一開始習慣在早晨出門前為他的同居人準備早餐。
 
  首先他將紅茶沖泡好,茶葉的種類通常都不一樣,有時是口感溫和的大吉嶺,有時是香氣濃郁的阿薩姆等等。將紅茶調整到適當的甜度後擱在餐桌上,然後挑選搭配當日紅茶口味的餅乾糕點,或是塗了滿滿草莓果醬的厚片土司。全部弄好後,雄一才拿著公事包出門。
 
  而過了十分鐘,被茶香喚醒的龍也就會迷迷糊糊的晃出房間梳洗,然後坐到餐桌前享用溫度甜度皆適中的紅茶與豐盛早餐。在出門前將碗盤放進蓋亞出品的高級洗碗機,然後拎著包包到樓下搭乘莉莉的車子去片場。
 
  又比如,很少看報紙的龍也開始會注意商界的動向。
 
  在片場拍攝的空檔,你可以從他手上由V MANELLE等時尚雜誌,換成了TIME﹑商業、財經報紙等等,以及他皺著眉努力想搞懂這些高低起伏的曲線到底跟他同居人的工作有什麼關連上看出一些端倪。
 
  而過了幾天,你發現他手上的TIME﹑商業、財經報紙換成了一本名叫「只要三分鐘,你也是財經達人!」的書。這是由一定倒出版社的編輯兩光繭策劃,當家特約作家夏羽嵐所著,在出版時震驚金融界的不朽名作。據說這是龜梨君家那位時常來探班的同居人,為了討好老婆的朋
友而贈。
 
 
  同居生活同時也能發現原本不知道的對方的喜好。
 
  比如,有日龍也早些回家了,因為沒事做,於是在屋裡像隻好奇的貓兒東摸摸西看看。走著走著,他在他同居人的書桌上發現了一包剛拆封,只少了一根的S.T. Dupont的香菸與打火機。
 
  龍也有些驚訝,因為他從不知道丸子有抽煙的習慣。
 
  因為從小體質就比較不好,他對於香菸的味道可說是十分敏感,通常只要有一點點味道他立即就會感到不舒服,更不用說雪茄一類的了。可是從與丸子接觸開始到現在,龍也未曾因為菸味而感到不適。所以當他看見這包菸時才會如此驚訝。
 
  再說,某日午後龍也想喝杯紅茶,於是在廚房裡尋找喜歡的茶葉。他忽然在櫥櫃裡發現一台咖啡研磨機,以及一些專門泡咖啡的用具。
 
  龍也十分疑惑,因為他從不知道丸子喜歡喝咖啡。
 
  因為天生怕苦,龍也一直都屬紅茶派,每天至少都要喝到一杯熱紅茶,完全保有了英國貴族的習慣。而搬到丸子這間在巴黎的公寓,他也每天都可以喝到丸子為他調製的美味紅茶,再加上家裡的櫥櫃擺放的盡是各類茶葉,所以他才會覺得只有沖泡咖啡的器具卻沒有咖啡豆這件事十分奇怪。
 
 
  同居生活也是另一種認識對方周圍人們藉此更熟悉對方的捷徑。
 
  比如,龍也在見過戶塚幾次後,終於在某天這位青年鼓起勇氣上前與他攀談。龍也起初只覺得這個見到他會結巴的男孩很有趣,於是偶爾會跟他多說幾句,沒想到卻意外從戶塚這位秘書身上得知了不少丸子的事。像是他原本的喜好,還有他最近的改變等等。
 
  他說丸子以前會抽菸,固定的牌子就是法國的S.T. Dupont。據說這款菸因為沒有摻香料所以抽起來不會有痰,而搭配同廠牌的打火機更是一絕,所以丸子十分喜歡。但是丸子抽的很少,到現在不知為何已經戒掉了。
 
  還有丸子向來喜歡喝又濃又苦的黑咖啡或較酸的藍山來幫助提神,可最近卻開始改喝熱紅茶,並且開始研究各家廠牌的茶葉特色,甚至還動用人脈到原產地去買最頂級的茶葉回來。
 
  丸子沒有什麼休閒消遣,因為他光是工作就忙得團團轉,但是他一週至少會進健身房或是去游泳,藉此維持自己的健康與精壯結實的身材。想起曾看過他游泳的樣子,龍也瞬間覺得臉頰熱的發燙,讓一旁的莉莉驚慌地以為他發燒。
 
  又說丸子是個很霸道的男人,但是卻是令人心服口服的睿智領導者,每個在他身邊做事的人都是心甘情願替他工作,並且願意對他付出忠誠。關於這點,龍也已在不少雜誌上看到業界對於丸子的評價,幾乎是一面倒地對他讚譽有加,甚至被譽為新世界的王者。
 
  龍也對於這樣的評語其實是很疑惑的。因為在他面前的丸子,是風趣幽默,為他戒煙,為他做早餐,為了逗他笑甚至不惜做出很醜鬼臉的溫柔男人。那是一種無言的溫柔,總是悄悄地覆蓋著他,卻又不壓迫。
 
  而另一方面,雄一則是在更早之前就已與助理莉莉接觸;向她打聽龍也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他的生活習慣,還有一些小細節等等。所以他知道龍也怕煙味,於是當下開始戒煙;他知道龍也愛喝紅茶,於是開始到處找最好的茶葉與學習怎麼泡出黃金比例的紅茶;他知道龍也不習慣吃早餐,但不吃早餐當天就容易貧血暈倒,於是開始研究營養食譜為他做早餐。
 
  他本身煙癮就不重,戒煙對他來說並不是件難事。比較頭疼的是飲料從苦澀的咖啡換成紅茶這件事;他向來喜歡那種又苦又酸,能夠瞬間讓他清醒的咖啡。於是一開始改喝紅茶的時候,讓身旁的人都嚇了好一大跳。包括在看到的瞬間把口中剛喝下去的濃茶噴出來的聖。
 
  雄一向來是個很有原則,不輕易動搖改變的男人。他從未為了任何人而去改變自己。可現在他為了龍也,戒了煙,改喝紅茶,像個居家男人似地做早餐;這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他不覺得麻煩,反而還挺享受這樣的改變。比如,改喝紅茶後不會有人再拿著健康報告,建議(警告?)他一天只能喝幾杯飲料。又比如,他每天為了幫龍也做早餐,自己也開始養成吃早餐的習慣,身體精神方面也就比之前更完備。
 
  他曉得龍也在冷漠高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具下,其實有著一顆柔軟的心。他多半迷迷糊糊的,不擅長思考,敏感而容易鑽牛角尖。喜歡看故事書不喜歡看太艱深的專業書籍,喜歡彈鋼琴不喜歡太吵的音樂,喜歡喝紅茶不喜歡咖啡的苦澀,喜歡養貓但更喜歡養狗,喜歡寒冷的冬天而怕炎熱的夏天。
 
  彷彿雙方在不知不覺間,朝著彼此的心又更加跨大了一步。
 
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習慣了生活中有另一個人。
 
  習慣了有對方陪伴的日子。
 
 
  餐廳中,一名美麗女子孤單地坐在窗邊早已預定好的雅座等人。她茫然地看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車,塗滿紅色蔻丹的雙手優雅地放在桌上交疊,有那麼一點寂寞的味道。
 
  忽然聽見一點聲響,女子轉頭看見由餐廳侍者領在後頭的男子後露出了今晚第一抹微笑。
 
  「抱歉雷娜,上一個行程耽擱到時間。妳等很久了嗎?」一邊將身上昂貴的西裝交給戶塚,雄一帶著歉意地對她說道。
 
  「還好,我也有行程耽擱,沒等多久。」被稱為雷娜的女子不以為意地笑著,沒有說穿自己已等了一個小時。
 
  向侍者點好主菜與沙拉,飲料方面雷娜要了一杯1876年的義大利紅酒,她接著轉過頭問雄一是否如同往常是喝黑咖啡。
 
  「熱紅茶就好,謝謝。」隨意地闔起菜單,雄一微笑地向侍者說道。
 
  待侍者一走,雷娜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但聰明如她此時清楚明白不是詢問的時機,於是巧妙地從公事上帶入話題。
 
  「聽說你最近在忙蓋亞珠寶的大型企畫?」
 
  「嗯,你的消息還是一樣靈通。」雄一略微往後靠坐了一些,雷娜知道這是他稍微放鬆時的一種表現。
 
  「那當然,這是我的工作呢。」雷娜嬌笑著說道。
 
  雷娜是法國某知名出版財經雜誌社的總編輯,對於商界的事自是瞭若指掌,再加上蓋亞珠寶的本社就位於法國,她對這類消息也就特別清楚。
 
  雷娜是美裔法國人,二十出頭的時候曾在美國華爾街的某間公司上班過,而就是在當時她認識了剛坐上美洲分部總裁的雄一。她幾乎是對這個男人一見傾心,並且用她天生的優勢與行動力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更在兩年的時間內成為雄一進入商場後的第一位女伴。
 
  她美麗聰明,並且家世良好,商場上的歷練更讓她手腕靈巧眼界開闊,即使在清一色男性的財經雜誌總編輯中,她仍是利用女性的優勢表現的十分出色而亮眼。
 
另外說到她的個性,是明快爽朗,幽默而識大體。迷人的女性。
 
  就以上看來,雷娜能夠成為雄一的入幕之賓不無她的道理;而的確在女伴中她是最被信任的一個,也是跟他最久的一個。所以在雷娜心裡,一直認為自己是特別的,有一種小小的優越感。她堅信自己不久後就會成為這個男人的唯一,他的賢內助,中丸雄一的妻子。
 
  此時主餐上來,兩人維持著愉快但不會太熱絡的氣氛用餐。而除了中間雄一招來廚師誇讚新菜色十分美味,以及他的特助戶塚跟著廚師稍稍離開一下外並無其他插曲。
 
  等到餐後沙拉撤走後,接著上來的就是飲料。
 
  雷娜看著雄一向侍者要來糖罐,然後彷彿是經過精密計算過似地小心放入適量的砂糖細細攪拌,接著執起杯子聞香,再像是品酒般地輕啜了一口熱茶,最後微微挑眉露出了難以察覺的微妙表情。
 
  「怎麼了?」她終於忍不住問道。
 
  「唔,沒什麼。」這茶葉太澀。雄一擱下杯子,決定不再動它。
 
  「聽說,你與娜塔夏分手了?」不著痕跡地觀察他的表情,雷娜維持著輕鬆的表情續道「不只娜塔夏,其他的也全斷了聯絡……是嗎?」
 
  「嗯……」雄一仍是漫不經心地以指尖摩擦著杯緣,等待下文。
 
  瞧他沒有不悅的樣子,雷娜繼續追問「為什麼?」
 
  「妳覺得是為什麼?」不著痕跡地將問題丟給她,雄一揚著嘴角的弧度臉色莫測高深。
 
  與他相識多年,雷娜深知他不會做無意義的舉動。
 
  「我猜,當然,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那麼多方推敲下來,可能的原因只會有一個。
 
  「你終於想定下來了,是嗎?」
 
  「果然,目前只有你猜到。」雄一捕捉到雷娜眼中一閃而逝的興奮,在心中悄悄嘆氣「那你認為我今天與妳用餐是為了什麼?」
 
  「還會有什麼?吃飯,到訂好的飯店共度美好的夜晚,不都是這樣嗎?」故做鎮定地說著,雷娜啜了一口紅酒掩飾自己緊張的情緒。
 
  而正當雄一想開口,忽然戶塚的手機響了。是莉莉打來的。
 
  自從發生上次的意外後,除了同居,雄一還私下說服莉莉每天報告龍也的工作情況,藉以確保他的安全,也能夠知道他的身體狀況。
 
  向雷娜點個頭,雄一從戶塚手上接過手機。
 
  『啊,中丸總裁,您好。』
 
  「你好。今天情況怎麼樣?」
 
  『龍也今天一整天都很愉快。』
 
  「喔?」
 
  『我聽見他哼歌,還說什麼今天果醬比較多我不太懂他的意思......
 
  「呵呵沒關係,我知道他在說什麼。」看來今天的早餐他很滿意,明天也弄果醬土司吧。雄一微笑地想著。
 
  『不過中午的時候娜佩蘿小姐向我提起想跟龍也一起用餐,但田口先生忽然出聲拒絕,我也就沒轉達給他。下午也都一切正常,剛剛已送他回公寓了。』
 
  「你說娜佩蘿想跟龍也吃飯?」聽見那個女人的名字,雄一微微皺著眉「她除了這些還有說什麼?」
 
  『她我記得她還有提到想去醫院看龜梨先生跟KAJIN先生,但不曉得病房號碼,希望我可以告訴她。不過因為普羅向來規定除非必要不可以透露旗下藝人的行蹤,我就說不清楚含糊的帶過去了。』
 
  「很好。」雄一的眼神瞬時閃過一絲陰狠又回復平靜,接著淡淡地交代「以後若她再打聽你一樣不要洩漏出去,麻煩了。」
 
  『我知道了。』
 
  在通話中,對座的雷娜當然將他的表情淨收眼底。她非常驚訝雄一居然會不經意流露出笑容,還有忽然眼中浮現令人發寒,稍縱即逝的狠戾。
 
  看著他闔上手機,雷娜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變了好多。以前他只喝咖啡,在飯後即使不抽也會點起菸想事情,所以選吸煙區的位子;無論發生什麼事永遠都是彷彿將所有事物都操控在掌心的冷靜,就連做愛時也一樣。
 
  可現在,他喝紅茶,選了非吸煙區的位子,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了變化。即使都只是小細節,雷娜仍是發現了。她忽然有些不安,正好對上了雄一的視線。
 
  「怎麼?」回復平日的表情,雄一笑問「妳看起來似乎很緊張?」
 
  「............你變了好多。」看著他沒有否認,雷娜忽然懂了他今晚奇異的態度,還有他的舉動到底代表了什麼。那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那個她以為一輩子也不會輪到自己的結局。雷娜忍不住咬唇,硬將所有的委屈逼回心裡,只為保留在雄一心中的美好形象。
 
  沒有勇氣再看他的表情,她轉而凝視手上剩餘一半的紅酒道「我在想,我剛才大概只猜對了一半,對吧?」
 
  「雷娜,妳真的很瞭解我
 
  「不,我現在發覺我一點都不懂你了,雄一。」
 
  「你的確是想定下來了。」拼了命穩住發抖的聲線,雷娜不斷地告訴自己不准哭「但對象不是我,也不是其他的女伴。」
 
  「...............
 
  「所以你與她們一一攤牌分手,決定了結這一切,包括我,是嗎?」
 
  稍稍沈默了一會兒,為了不讓她更痛苦,雄一終於開口證實「是的。」
 
  「.........果然。」仰頭喝了一口紅酒,猜測被證實的雷娜苦笑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特別的,看來一切都是自作多情,我也只是過客。」
 
  「我想問,你的改變是為了某個人嗎?」看見對方微微地點頭,雷娜旋即閉上眼壓制不聽話的眼淚「那麼,我想今天該是我們最後一次以這樣的關係見面了吧。」
 
  「真不公平呢。」飲盡最後一滴杯中物,雷娜拿起小餐巾擦拭紅潤的雙唇。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輸給誰,又是輸在哪裡。」
 
  「不過,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拿起手提包起身,雷娜走到雄一身邊俯身與他親吻道別「再見了,雄一。這將是我最後一次直呼你的名字。」
 
  「跟你渡過的時光很愉快,我祝福你與那位幸運的人兒。後會有期。」語畢,她轉身挺直背脊昂首快步離去,如同她平日那般。
 
  然而雄一知道,那個堅強的女人內心正在哭泣,就如同她懂他一般。於是他悄悄的嘆息,再度靠坐在椅上凝視著窗外人影漸疏的街道。
 
  「總裁?是否要回去了呢?」看了看錶與店裡逐漸散去的客人,戶塚於是上前提醒。
 
  「嗯。」
 
  起身接過外套穿上,雄一想了一會喚道「塚田。」
 
  「是。」一名大眼的青年立即站了出來。
 
  「發動情報網,把娜佩蘿的底給我全部掀出來,任何細節都不准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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