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你認為……什麼是真實呢?
這世界上有很多人無時無刻不在追求真實,為此傷害他人,傷害自己,甚至賠上性命付出一切都想要追求所謂的「真實‧真相‧真理」。
但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好像沒人說的準。
於是大家統一將真實定義為「眼前所看到的事物」。
所以才有這麼一句話———眼見為憑,眼不見不為憑。
———可是眼睛是會被欺騙的。
在藝術的領域裡有所謂的視覺藝術,在魔術表演中則稱為手法,其中最常見的即是將極不合邏輯的型態用各式各樣的技巧去掩蓋誤導,欺騙大眾的眼睛以為一切合理正常。這類繪畫作品在市面上也不難看到,而各種稀奇古怪的魔術也日新月異地推出,卻很少人會去質疑其「真實性」。
因為眼見為憑嘛。
我自認為是個平凡的人。
沒有什麼大夢想,只希望可以快快樂樂,自在的過活。
每天從一個地點移動到另一個地點,我從未去懷疑或去觀察什麼。
家,街道,學校,畫室,PUB,KTV……
可是最近我開始懷疑自己眼前見到的到底是什麼。
陰暗的家,蹲在街道上的透明男人,畫室角落裡的無數隻眼睛,PUB舞池中沒有頭的人,KTV電視上一閃而過的女人。
我一向不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或著說舉凡跟「靈異」沾上一點兒邊的東西我都討厭的要死。
最初只是模模糊糊的,淡淡的影子。
隔了一陣子後,影子越來越清晰。(尤其是晚上)
到了現在,即使不注意看都可以明確知道那些東西的位置。
一開始看到的時候,我華麗的尖叫往後一倒想說眼不見為淨,沒想到被抬去保健室後醒來,醫藥櫃裡就有三顆頭六雙眼睛在瞪著我看。
當時我驚嚇的不能自己,完全不了解為什麼會忽然出現這些東西。
可或許那些東西一開始就存在於我的身邊吧。
因為我的眼睛被欺騙了。
所以我想,之前的我並沒有仔細地看清楚,關於這個世界。
將我從虛像中導回真實世界的契機其實還挺匪夷所思的,也和我那兩個死黨脫不了關係。
他們一個叫做錦戶亮(簡稱:黑皮亮或短腿亮)是大阪某大戶人家的兒子,他講話毒雖毒卻句句屬實,或許當下生氣憤怒但到頭來反而感謝比較多。(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想聽真話想說真話嘛)
另外一個是從小和我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山下智久(簡稱:P或桃子P),最喜歡的東西是錢跟跳樓大拍賣,在他可愛外皮下的現實面有時候比黑皮亮還殘酷,卻也有熱血澎湃的一面。(所以我說他不像皮薄的水蜜桃倒像是核桃,需要花很大的功夫才能打開他的殼)
其實關係最大的要說到一間叫做「青鳥」的店了。
先說說店長是個美歸美但是年紀大到嚇死人的男人(其實我有懷疑他是女的),然後學校的資優無臉男居然在店裡位居要職(說無臉男客氣了,其實我壓根不知道有這號人物…誰拿茶杯丟我?很危險耶!),還有什麼…長的像蕃茄(還是叫做蕃茄?)的陰陽師跟P有一腿,黑皮裂嘴亮的情人從鄰家女變成小粉紅(and他居然還是我學弟),另外就更別提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傢伙了。
而我的名字是赤西仁,S大美術系三年級的學生,現正於「青鳥」打工中。
「青鳥」是一間什麼都賣,什麼委託都接的店,任何大眾以為只存在於想像中的事在這裡都有可能會發生,只要願意付出與願望等值相對的代價的話。所以為了某些原因我和店長簽下了契約成為店裡的一份子,開始了一連串不平凡的生活。
嘿嘿,你們想要知道這之間的故事嗎?
雖然這故事真的真的真~的很長,我還是說給你們聽吧!
那麼,要開始囉!
※
剛才也概略自我介紹過了。
撇除現在看的見那些東西的能力,我赤西仁可以說的上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平凡的家庭,平凡的生活,平凡的志向。
平凡沒有什麼不好,我也不會去思考這樣的人生到底是好還是壞,反正就是過一天算一天,積極努力當然是好事,只不過麻煩的事如果可以避免的話我是絕不會去碰的。
人生快樂最重要,既然明天的事誰也不知道太擔心也沒用。
以上這是我的座右銘,其實講簡單點就是及時行樂只活在今天罷了。
也因為這樣,在當年考大學的時候一聽見P想考S大的獎學金資優生進經濟系,我旋即跟著抽了一本S大的簡章足足研究了三天三夜,將所有看起來很上進的系通通刪掉後只剩下藝術院校的三科系:音樂系,戲劇系,美術系。決定了之後我就直接填了報名表呼啦啦的去參加指定考試,不過術科考試是美術系先,結果我一去就很狗屎運的吊車尾上了。
那時候我因為不知道要畫什麼就隨便擠了一堆顏料推推抹抹甩甩,結果交出去的時候引起了一陣騷動,似乎是有位監考教授很喜歡抽象畫才極力將我給保了下來。
也幸好我上的是美術系,因為後來認識的音樂系跟戲劇系的女孩兒們每個在學校都忙得不可開交,每次碰見不是要趕著練習樂器就是要排演舞蹈戲劇,這才知道原來S大最悠閒的系所只有美術系,除了偶爾由學校或教授指定參加的畫展外,就只有自由舉辦的個展或幾個志同道合朋友湊錢辦的小組展。
美術系基本上除了作業是沒什麼考試的。由於S大是間十分成熟的古老大學,在師資校風與學生水平上都是數一數二,學生們除了課堂外甚至在課餘時間會拿問題去問教授,而教授們也很願意撥自己的時間來照顧學生算是十分難得。
不過對我這個不求上進的學生來說,能夠每學期ALL PASS就謝天謝地了啦。
繪畫之於我是不討厭但也稱不上狂熱的。因為說繪畫技巧或色彩學還是藝術史什麼的我都沒什麼興趣,只是一種情緒抒發而已。
好像只有在畫畫的時候自己才能完全安靜下來。
可是無論我怎麼畫教授怎麼指定題目,呈現的作品都是很詭異的狀況。通常沒有指定的時候我就會隨便亂塗亂抹只求交差,有指定的時候……比如說「田園鄉村」,我就會畫出灰色的田園鄉村,或許還會多幾隻彷彿在怪叫的烏鴉從頭頂盤旋而過。
就黑皮亮的說法,我的畫似乎總是充滿朦朧曖昧的不安,有很強烈的負面情緒在裡頭。
嘛,我不是很懂啦,反正這些都只是為了交作業而已。
我是個平凡人,一個喜歡吃喝玩樂不求上進的平凡人。
如果不是因緣際會認識了那個女孩的話。
※
事情要從某次聯誼會說起了。
吃喝玩樂樣樣行而且長的又帥的我在小鎮上有著「聯誼之王」的美稱,也就是說聯誼會有我在就絕不會冷場,連原本不熟的人都可以打成一片,所以只要有超過十人的聯誼活動上就一定能看見我的身影。
我和恭子就是在聯誼會上認識的。
她的全名叫深田恭子,19歲,是娃娃臉大胸部蘿莉型的女孩(不過我比較喜歡成熟美艷臉啦)。
恭子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小時候就搬去中國上海,最近才又因為工作關係而回國轉學進S大的中國語文學系。
在聯誼會上她穿著紅色的簡易旗袍,那呼之欲出的胸部令在場所有雄性動物都傻眼,幾乎一半以上都直盯著她的天使笑臉與魔鬼身材流口水。也因為這樣,當天晚上的聯誼女王寶座無庸置疑的成為她的囊中物,我也因此順利的和她搭上線開始進一步認識。
在幾次碰面後,我稍微歸納出她的個性:浪漫,喜歡愛情故事,結婚狂。
據說她會在第三次約會的時候就向男方提出「要不要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要求,巴不得趕快結婚生小孩,組織一個完美的家庭。
我想這可能跟她長期跟父親漂泊在外想要有個安定的生活才成為結婚狂的。
她的父親是一位狂熱的古董商,據說之前搬去中國原是為了當翻譯員,結果去到當地後一頭栽進了古董市場,便辭了工作開始幹起這一行至今也小有成就。
雖然她不是我喜歡的那型,不過畢竟少有機會可以近距離看到稀奇古怪的古董,於是在之後某天應恭子之邀,我和另兩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同學一起登門拜訪。
深田宅是一棟外牆上爬滿了藤蔓的二層日式民房,因為昨日夜雨讓裡頭的泥地變成一片泥濘,我們只得小心翼翼地踩著些微晃動的石板進到玄關按門鈴。
不一會兒恭子就來開門了,站在她身後的中年男子便是她的父親,在一群人胡亂打過招呼後她父親便又回到書房工作了,我們則是跟恭子上二樓去看準備拍賣的古董。
一上到二樓,另兩個沒見過世面的人不意外的傻了眼。(當然不包括我)
古代武士的盔甲,唐代的花瓶,宋代的古書……等等擺滿了整個房間,有些打包好的上面已經貼了已售出了標籤,還有些是剛從世界各地運回來正準備拍賣。雖然我不懂得古董的價值,卻也知道這些絕都是價值不凡的物品。
於是我們輕手輕腳的在房裡看著古董,幾乎沒人還記得他們是來泡妞的。
我一邊看著古董,忽然發現在房間四方貼滿了符咒與八卦鏡,不免覺得有些疑惑。而注意到我的視線大夥兒也跟著往上看,忍不住問了身旁的恭子。
「這些符咒和八卦鏡是為了防止古董們騷亂而設置的。」恭子微笑地看著我們一臉茫然的樣子道「這些古董或許被之前的主人深愛珍惜,或是像武器盔甲一類經歷過戰爭,免不了的就會沾上不好的氣息。」
「不是常常會聽到有怨靈詛咒之類的嗎?尤其在古董上更會發生喔。」
「啊,就像是電視上播過的那個什麼…被詛咒的木乃伊公主吧?讓鐵達尼號沉船的那個。」念歷史系的藤澤舉例問道。
「搞不好這裡面也有木乃伊跟殭屍喔。」和我同是美術系的佐佐木聞言立即用驚悚的語調看著我嘿嘿說道。真是個低級的傢伙!
「沒有木乃伊跟殭屍啦,家父都是販賣物品類的,更何況如果房內有木乃伊或殭屍的話,即使有這麼多符咒也是不夠用的。」
在他們討論關於木乃伊跟僵屍的話題的當頭,我因為不喜歡而沒有加入,而是在房內繼續探險。忽然看見一個年代久遠的黑褐色小木盒放置在房間的角落,不知怎麼地起了興趣將它拾起。我拍去了盒上的灰塵,因為沒有上鎖所以很容易就打開了,裡頭放的是一把有些微破損的木梳,上頭的彩漆因年代久遠而稍微褪色,卻仍可以看出當時美麗的樣子。
「唉呀,那不是……」注意到我手上的盒子,恭子驚喜地跑到我身旁「果然是那把梳子,我找了好久呢,沒想到居然被你找著了。」
「咦?」
「我很喜歡這把梳子呢,以前看到它的時候一直吵父親留給我,但他說什麼都不同意還把它給藏了起來,原來在這裡啊!」
「為什麼會喜歡這把破掉的梳子啊?」藤澤也湊過來看。
「因為這把梳子有著淒美的愛情故事呢~」
故事大意是這樣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個小村落有一對青梅竹馬,長大後兩人相戀並互許終生,但後來戰爭開打,男孩為了讓女孩過更好的生活,決定上戰場建軍功領賞。女孩希望男孩不要去,男孩於是送了一把精緻的梳子給女孩,象徵兩人是結髮夫妻並約定好他一定會回來娶她。只可惜戰火延燒到小村落,女孩因為不肯離去而連同小村子葬身火海,但男孩也沒能歸鄉,最終戰死在沙場上徒留一個無法完成的約定和這把梳子。
「……我那時聽到這則愛情故事就覺得好淒美,所以想拿著這把梳子跟相愛的人結婚,也算是代替它完成使命吧。」恭子一臉陶醉地說著,完全沈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好夢想裡。
「不過要是我啊~就會留在村子裡陪女孩,絕不讓她孤單寂寞呢。」佐佐木忽然上前站在恭子左邊,話中有話。
「我也是我也是。」慢半拍的藤澤慌忙說道,一步蹦到恭子右邊。
我看著那把梳子,忽然不由自主地開口「……不對。」
「笨仁你說什麼不對啊?」
「不管是走還是留都會後悔,所以,不對。」我伸手拿起那把梳子撫摸,輕輕地說「但是她一定還在等吧,她還在等心上人回來…」
其實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這麼想,就只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
彷彿心裡頭好像有什麼被觸動了,疼的令我想落淚。
「不過真是太好了,終於找到這把梳子了!」沒有太在意我們的話,恭子開心地從我手上將梳子拿走放回盒子裡捧著「這次不管父親說什麼都要他把梳子給我!」
由於被方才的念頭擾亂了心緒,我早已無心在其他古董上於是決定告辭,而見我要走,藤澤與佐佐木也只好跟著一道離開。
後來我們三人又繞去PUB喝了一攤,直到夜深人靜才分別東倒西歪的各自回家。
※
「媽的…喝太多了……」佐佐木扶著電線桿在水溝邊狂吐了一陣後啐道。
或許真的喝太多了,他靠著電線桿坐了下來決定休息一會兒,等酒稍微退了一些再走回家。
沒有月亮的夜晚使街道更加陰暗,一閃一閃的路燈「滋滋滋滋…」地唉叫著,終於「啪嘰!」一聲徹底的鞠躬盡瘁。深夜鎮上偶見的白霧悄悄地在空氣中蔓延,不久便形成能見度不到一公尺的濃霧。
陡降的氣溫令原本因酒精而躁熱的身體迅速冷卻下來,佐佐木忍不住打了個響嚏瑟縮起身體。
喀…喀…喀…喀……
「哈啾!!!」將頭用薄外套矇著,佐佐木又打了個噴嚏。
喀…喀…喀…喀……
他總算聽見了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聲音,有點像是木屐敲地發出的聲音。
夏季大會才剛在準備而已,難道今年的前夜祭提早了嗎?他迷迷糊糊地想著。
喀…喀…喀…喀……
濃霧中,一位穿著漂亮和服的女人披垂著烏黑的長髮走到佐佐木面前停下。
「先生,您不回家嗎?」她溫柔的語調十分好聽,佐佐木站起身的瞬間酒也醒了一點。
「啊…我剛才喝醉了有點暈……小姐妳才是,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嗎?」
「我…」面貌秀麗的女子微微低著頭「我在找一個人…他一直沒有回家……」
「找不到的話可以打手機啊。」
女人仍然低著頭,語調平平「您可以幫我梳頭髮嗎?」
「喔,可以啊。」雖然覺得奇怪,佐佐木卻彷彿覺得全身輕飄飄地接下女人遞過來的漂亮梳子。
女人的頭髮非常的烏黑柔順,本來就喜歡長髮女性的佐佐木於是小心地梳著。
「你的頭髮真的很長呢。」一邊梳著一邊想跟她繼續聊天,可是女人沒有回話,佐佐木只好自討沒趣的聳肩繼續梳著。
一次,兩次,三次……
此時佐佐木發現女人的頭髮似乎越來越長,越來越長,不知不覺原本及腰的長髮竟落到地上。在體認到不尋常的瞬間,他的酒也完全嚇醒了。他顫抖的抓著女人的頭髮越梳越慢,越梳越慢,一個不留神讓梳子掉到地面發出「喀啦!」的聲音。
在那個瞬間他立即頭也不回的拼命狂奔,拼了命的,他想尖叫,但空氣只從他的胸腔深處湧上卡在喉嚨,變成類似嗚咽的聲音在喉頭打轉。
「你不是要替我梳頭髮嗎?」女人的憂鬱的氣音忽然像是貼在他耳朵邊地出現。
佐佐木跑得腳步不住發軟,卻忽然不由自主的回頭。
原本面貌美麗的女人表情猶如怨恨極深的扭曲著,長長的頭髮不知不覺纏上佐佐木的四肢將他高舉離地。
「為什麼要跑?為什麼不回家?」女人淒厲地叫著,烏黑的頭髮在瞬間將佐佐木包圍。
好痛,我快要窒息了,身體要被撕裂了。
佐佐木被女人的頭髮越纏越緊痛苦的用力扭動掙扎,腦中只閃一個念頭。
我還不想死。
※
「傳言之一」
A:「喂,你聽說了嗎?」
B:「啊啊,那個都市傳說嗎?」
A:「有個穿著和服的女人會在深夜起霧的十字路口攔人,叫人家替她梳頭髮呢。」
C:「聽說如果理她的話會被帶走喔!」
B:「好可怕喔!哈哈哈哈…」
A:「真的啦,聽說美術系有人真的遇到了呢!」
B:「哪個倒楣鬼啊?」
C:「據說是一個叫做佐佐木的……」
B:「是嗎?不認識啦!搞不好又是個為了出名的傢伙而已。」
A:「這……」
B:「好啦好啦,晚上要去哪裡玩啊?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很正喔!!」
C:「我要去!!」
A:「哈哈哈哈…瞧你興奮的…」
※
美術教室裡,我無奈的看著這星期第三次來找我的一幫警察們嘆氣。
「赤西仁,你最好老實給我說!佐佐木良平失蹤的事跟你有沒有關係?」穿著風衣的刑警拿著小冊子開門見山地劈頭就問。
「上次就說了,我當時跟佐佐木以及藤澤從PUB『G7』出來,在門口分手就各自回家了。」
「有人能替你證明嗎?」
「有,我媽那個時候正在看重播的韓劇,我經過客廳還被她罵。」
「時間是?」
「凌晨一點出頭而已吧。」
「長官,七月十號凌晨一點十二分的監視錄影帶的確有赤西進家門的影像,另外至早上十點赤西才離開家。」另一名刑警低聲跟他確認。
「你知不知道佐佐木跟誰有什麼過節或是有沒有女朋友?」於是話鋒一轉,刑警開始盤問關於佐佐木的交友狀況。
「沒有吧,我不清楚他的事。」漫不經心的轉著水彩筆,我開始思考怎樣可以不被扣分的遲交作業。
「什麼?你們不是朋友嗎?多少也會知道一些吧!」
「拜託好不好啊長官~~」面對拍桌吹鬍子瞪眼睛的刑警大叔,我無奈地攤在椅子上翻白眼「朋友的定義有很多種好不好,點個頭也叫朋友嘛…我只知道他姓佐佐木但連名字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其他的啊……」
又經過幾回探問,發現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票警察總算死了心離開美術教室打算去歷史系再問藤澤看看是否有斬獲。
嘟嘴將水彩筆夾在人中,我看著自己的半成品回想事件的經過。
七月十日凌晨我與佐佐木自PUB門口分開後,據說他一直都沒有回家,手機沒開也沒有去任何一個朋友的家裡,像是人間蒸發似地與世界斷絕聯繫。他的家屬在第二天報警,而警方首先將此案列為綁架案來查緝,但卻完全沒有任何類似綁匪的下落或要求出現,只得在三天後將案子又轉為失蹤案。
依照家屬所述,佐佐木除了個性皮了點色了點,基本上與家人的相處都不錯,在學校有不少朋友也沒聽過與誰結怨或得罪到誰。而佐佐木家境狀況雖然不錯,說是綁架勒索在S大這著名學府他還排不上邊兒。(不說別的綁黑皮亮贖金絕對比較多…只不過必須要麻醉要不然綁匪會先被他給氣死)
可佐佐木就是這樣〝砰〞的一聲消失了。
什麼線索也沒給大夥兒留下。
所以有些喜愛靈異學說的人們便提出了「外星人綁架」,「半夜攔路的女鬼」…等等荒誕可笑的傳說,地方電視節目甚至還做了假設特集,完全不顧慮死者家屬的想法。
雖然說跟佐佐木不熟,但好歹也是一起喝過酒一起玩過的,我心裡多少有些不爽快。
唉,算了算了,先趕作業比較重要。
拿起畫筆繼續亂抹,我開始神遊去中午到底要吃什麼這件民生問題上了。
※
由於下午沒課,我喜孜孜地跟P一起到學校外專門服務貧窮學生的便宜餐廳吃飯。P點的是今日特餐大份咖哩豬排飯,我點的則是店家特製叉燒拉麵,接著在即將客滿的店內克難地挪到了角落的小桌子用餐。
吸著熱呼呼的拉麵,我滿足地大嘆一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幸福無比。
「喂,還好吧?」P忽然停下筷子沒頭沒腦的問道。
「啥?」
「警察不是一直來找你。」喝了一口免費送的紅茶,P又道「事情鬧蠻大的,我看你先回家躲一躲免得媒體挖上門你就真的吃不完兜著走了。」
「也是啦…唉唷你擔心我啊桃子P?」我噁心的笑著貼向他,結果卻反被攻擊鎖骨。
正當我想偷踢他小腿報復的時候,後面忽然天外飛來一句話阻止了我的計畫。
「靠!你們兩個就不能找個大一點的地方吃飯非要黏在一起吃才爽就是了!?」一邊蹭進來,亮一邊罵。
「這裡比較便宜嘛。」P咬著豬排一邊說。
「煩死了,趕快吃完啦!!我下午還有課,你先幫我送內回去。」
只見P左手將湯碗放下後又緩緩舉起,一邊咀嚼嘴裡的食物一邊比出三根手指。
「幹嘛?」
P的左手又比了個OK的手勢代表錢。
「三千?」
搖頭。P還是繼續用右手的筷子挾豬排沾醬送進嘴裡咬。
「三萬??」
點頭。P立即笑得春暖花開只差沒有蟲鳴鳥叫陪襯。
「媽的!你去搶算了!」雖然大聲嚷嚷著,亮仍是從名牌皮夾裡抽出三萬元大鈔用劈瓦片的氣勢拍向P的臉卻不幸被他的左手靈巧夾走。
「謝謝惠顧。」終於吞下嘴裡的食物,P喜孜孜地手夾鈔票對亮充滿青筋的背影喊道。
結帳的時候好奇如我問了諸如『內是誰?回去又是回去哪裡?』之類的問題,但P那傢伙只笑了一下丟了句『一言難盡』後就出店外。只見門口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跟他不知道說了什麼,之後兩個人就一起走掉了。那男孩子的樣子令我有點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名字。
算了,無所謂。
走出店外我想起佐佐木的事,於是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
以朋友的身份去佐佐木家探望又陪傷心的伯母聊了一會兒,當我告辭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之後我又在車站附近閒晃了一陣。
在經過商店街的時候因為想起下週是某個朋友的生日,於是我繞進其中一間服飾店買了件夾克當禮物,然後就走回公車站等車。
車子不一會兒就到了。因為現在仍是尖峰時間,我走到車上僅剩的位子旁坐下,身旁的乘客是位低低戴著帽子靠著窗邊打盹的男子。將袋子放在腳邊,隨著車子搖晃的我也逐漸有了朦朧的睡意,慢慢地闔上眼睛瞇了一會。
醒來的時候正好到了我該下的站,於是匆匆忙忙提了袋子衝到車門下車,途中還不小心撞了把手疼的齜牙咧嘴,狼狽落地。
回家後一如平日,洗澡吃飯後各自回房休息。
我將回家後就丟在地上的袋子撿起,卻發現袋子裡買的夾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精緻的漆木盒子與一罐金平糖。努力思考後,我忽然想起車上坐在我旁邊的男子腳邊也有一個同樣顏色的袋子。
莫不是拿錯了,這該怎麼辦呢?
買的夾克是大特價的便宜貨,丟了雖然可惜但也不到非得追回來的地步……倒是對方袋子裡東西看起來價格頗高(除了那罐糖),不過也沒寫住址,想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明天去車站問問有沒有人在找這袋東西吧。」我自言自語地說道,將袋子放在書桌上。
之後看了幾段綜藝節目哈哈笑了一陣,想起明日還有課的我早早地就睡了。
※
半夜的時候我被一陣嘻嘻囌囌的聲音吵醒,原本不想搭理地翻身想繼續睡,卻聽見『咚!噠噠噠噠…』像是有什麼從桌上掉下來的聲音,於是在瞬間驚醒地坐起。
「PIN?是你嗎?」我睜大眼呼喚著愛犬,卻什麼也沒看到。
『喀…』
忽然又聽見聲音,這次是從背後發出的。
於是我在深呼吸後迅速轉頭。
只見床頭櫃上站一個穿著綠色和服的漂亮人形娃娃,黑色的頭髮短短的,光著白白的腳丫子微微傾身向前,一雙大眼眨巴眨巴地望著我,忽然摀嘴無聲地笑瞇了眼睛。
「……什麼東西?」頃刻間,我彷彿覺得腦子被塞住似地無法思考。
娃娃聽見我的話,有些難過的皺了小臉。
「你從哪裡來的?」我問,他伸出小小的手指著我的身後……書桌?
我起身走到書桌,發現橫倒的紙袋與被打開的盒子。這個小不點似乎是從桌上跳下來,跑過地面再爬上床頭櫃的樣子。
不知什麼時候小不點又跑到我的腳邊,扯扯我的褲管笑著。
蹲下身子,我有些苦惱地對滿臉開心的他道「這個盒子不是我的耶。」
他只是歪頭看著我,很可愛的看著我。
「這個袋子不是我的,拿錯了,你明白嗎?」
小不點搖搖頭,仍然固執地看著我。
……溝通不能。我無奈地發現這個事實,然後覺得這個可愛的小不點必定是誤會了什麼。不過話說回來,他到底是什麼啊?總之,既然他看起來沒有要害我的意思,和平相處也不是什麼壞事。
他忽然出現在桌子上,推著糖罐想把蓋子打開。見他那麼辛苦,我於是伸手幫他把蓋子打開拿了糖給他,他再度歪頭可愛的看著我,然後捧著金平糖用力的點頭彷彿在道謝。
等他吃完了糖果,昏昏欲睡的我什麼也不想的就直接倒回床上睡覺。
朦朧間又聽見嘻嘻囌囌的聲音,但闔上的眼皮使我什麼也沒看見地就進入了夢鄉。
※
藤澤已經兩個禮拜沒有去學校了。
自從佐佐木的事件發生後,不知道那個大嘴巴的同學跟電視節目做了密報害他成天被記者騷擾,情非得已下只得向學校請假避風頭。
「根本就不干我的事啊…可惡……」藤澤煩躁地抓起打火機想點菸,卻無奈發現待在家裡的這一個禮拜已經將庫存的量都抽光了。
他掀起窗簾偷偷瞄了樓下一眼,發現外頭已經沒有記者在守候了,於是便套了皮夾克抓了幾張鈔票決定去巷口的自動販賣機買菸。
「只出去一下的應該沒關係吧?」他自顧自地說道。
出了門步行到巷口,藤澤在發現販賣機故障的時候忍不住低聲罵了幾句,決定再走到下一條街的販賣機碰運氣。反正出來都出來了,多走一條街也無所謂。
晦暗的新月低掛在天際,原本溫暖的夏風隨著時間進入深夜而偷偷下降,藤澤忍不住搓著雙手加快腳步往十字路口走去。
好在這台販賣機總算可以使用了,藤澤拿起取物口的香菸盒起身回頭,卻發現不知不覺周圍又起了霧。
「這鎮上雖然方便,但晚上會起霧這點真不知是怎麼回事……」低低咕囔,藤澤就著手機的光線試圖往前走。
喀…喀…喀…喀……
忽地,藤澤聽見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喀…喀…喀…喀……
彷彿木屐敲地發出的聲音。
他瞇著眼睛看見前方有人正在接近自己。
喀…喀…喀…喀……
濃霧中,一位穿著漂亮和服的女人盤著頭髮低頭向他走來。
藤澤沒想太多地繼續往前走,而女人也沒有停下腳步,於是兩人擦肩而過。
經過後他習慣性的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女人是用一把梳子將頭髮給盤起來的。
於是他又繼續往前走。
喀…喀…喀…喀……
忽地,藤澤再度聽見那個微弱的聲音。
喀…喀…喀…喀……
木屐敲地發出的聲音。
他瞇著眼睛看見前方又有人正在接近自己。
喀…喀…喀…喀……
濃霧中,剛才那位穿著漂亮和服的女人盤著頭髮又低頭向他走來。
「先生,您不回家嗎?」女人溫柔的語調十分好聽,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藤澤。
「啊…我正要回去。」雖然覺得奇怪,藤澤卻彷彿覺得全身輕飄飄地老實回答。
女人笑著拆下頭上的梳子任頭髮披散「那您可以幫我梳頭髮嗎?」
「可以啊。」藤澤仍是無法抗拒地接下女人遞過來的漂亮梳子。
一次,兩次,三次……
此時他發現女人的頭髮似乎越來越長,越來越長,不知不覺原本及腰的長髮竟落到地上。
原本輕飄飄的迷茫感忽然不見,他旋即丟下梳子沒了命的狂奔。
「你不是要替我梳頭髮嗎?」表情憂鬱的女人卻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擋住去路。
「滾開!!!」藤澤害怕的拿出口袋裡的打火機點燃,威嚇著女人。
「是火!!!!!」原本面貌美麗的女人瞬間化成燒的面目全非的的骷髏,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只剩兩個深深的黑洞,焦黃的牙齒一開一闔的吐出嗆人的黑煙,要斷不斷的手臂骨頭扶著脆裂的下巴淒厲的尖叫著。
「不!!!不!!!!」女人淒厲地叫著,火焰在瞬間將藤澤包圍。
好熱,好痛苦。
藤澤被灼熱的火焰包圍著跪倒在地,腦中只閃一個念頭。
我還不想死。
※
「傳言之二」
A:「喂,你聽說了嗎?」
C:「又那個都市傳說對吧?」
A:「那個穿著和服的女人又出現叫人家替她梳頭髮了。」
- 1419
- 0

全站熱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