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人類的記憶很奇妙。
 
它有時不會按照主人的期望去記住不該記住的,或是忘記應該記住的事情。
 
對我來說回憶不是什麼好事。
 
雖然對於小時候的事情泰半不記得了,但不知怎麼地,在我的腦海中時常存在著一個畫面。
 
自己躺在沒有床墊的鐵床上發呆,天花板上黑色的髒污是惡作劇將抹布丟上去留下的痕跡,細細的裂痕像蜘蛛網蔓延到牆角,還真讓蜘蛛們大剌剌地結了個富麗堂皇的城堡。隔壁房傳來父母爭吵生活過不下去的聲音,咆哮的父親與歇斯底里的母親,破碎的移民夢在他們原本的期望裡是多麼美好。貼著報紙的窗戶擋不住冷風,身旁的弟弟妹妹們挪動了一下瘦弱的身軀靠過來取暖,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腹鳴聲,提醒著彷彿永遠揮不去的飢餓滋味。
 
灰色。
 
這是聖對自己的童年記憶唯一下的註腳。
 
 
 
 
自夢中醒來,聖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天花板是乾淨的米白,鑲在鵝黃色牆壁上沒關的窗子讓夏風溜了進來,翻動攤在桌上的書頁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
 
他翻身,看到隔壁床的男人仍在熟睡。
 
跟其他人所謂放鬆安詳的睡容不太一樣,這個男人睡著的時候反而多了一股令人難以親近的感覺。
 
這裡是義大利托斯卡納區域某鎮的出租民房,他和這個熟睡的男人‧田口淳之介旅途中的一站。
 
 
回想這段旅程的起源,聖忍不住嘆氣。
 
 
半年前因為一項計畫縝密的陰謀讓他和丸子陷入危機,不但差點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地位,還險些丟了性命。
 
事實上,若不是當時淳之介將自己推開,那顆子彈進去的地方不會是左臂而是心臟。
 
然而在自己入院之後沒多久,又接到上田被綁架的消息。因為擔心老友會做出自毀前程的傻事,他不理會屬下的勸阻硬是出院回公司,卻仍沒辦法阻止丸子的決心。
 
雖然不懂愛,但他被老友堅決的態度給說服,於是二話不說地接手和公司的股東,或著說前幾任的高層人員們進行了長達十三小時的會議。
 
但在會議結束後不到幾個小時,又接到丸子遭刺傷重創的爆炸消息,馬上又搭機從德國趕到英國去瞭解狀況。幸好因為急救得當再加上名醫執刀,丸子總算脫離了險境。
 
結果這一放鬆又換自己倒下。
 
 
後來的事情他不太清楚,只知道丸子將公司暫時交由錦戶亮那一派的人處理,讓他們兩人放了一個大假。
 
「去好好休息吧。」丸子這麼說道。
 
能夠休息固然好,不過早已習慣忙碌的他根本無福消受,在醫院不到一個禮拜就開始躺不住想回公司了。
 
此時出現的是田口。
 
「一起去旅行吧?」淳之介微笑著坐在病床邊說道。
 
於是他們就成行了。
 
 
還記得剛開始旅行的時候他根本就沒辦法適應慢遊的步調,一直很急躁的想把景點行程通通走完,像是完成任務要打卡似的。當時淳之介花了很大的耐性跟時間才讓自己靜下來慢下來,才真正體會到旅行的樂趣,才看見了一些原本自己沒注意過的事。
 
透過冰冷的相機一寸一寸推敲碰觸鏡頭,出現的卻是美到甚至會讓人顫抖的畫面。
 
澄澈的藍天,雲的形狀,海浪撞擊岩石,沙灘的紋路,色彩鮮豔的花,陽光下的石板路。這些都是在身邊觸手可得的,平凡無奇的事物。
 
或許正因為平凡才更能夠讓人感動吧。聖自己下了個結論。
 
不過,習慣也不是馬上可以改掉的。即使開始適應慢遊,聖的生理時鐘仍是調不過來,總是七早八早就醒了,精神好的讓唯一的旅伴頭痛不已。
 
「在我沒有起床之前你都得躺著。」無可奈何的淳之介定下這個規定。
 
「為什麼啊?」聖不滿的坐在床邊拿著相機怪叫。
 
「難道你做不到這麼簡單的約定?」熟知對方個性的男人佯裝遺憾地問。
 
「誰說的!老子怎麼可能做不到!」
 
結論,蓋亞集團的副總裁總是輸的那一方。
 
聖當然也可以不用理會這莫名其妙的約定,可不知為何自己在氣勢上卻總是壓不過對方,也沒有什麼很好的理由可以拒絕,只得乖乖聽話的等到對方起床為止。
 
想到這裡聖忍不住惱怒的輕哼,卻仍躺在床上,別過頭翻身對著窗戶的方向不再看他。
 
 
 
 
人類的記憶很奇妙。
 
它有時不會按照主人的期望去記住不該記住的,或是忘記應該記住的事情。
 
對我來說回憶只是偶爾會出現的事。
 
雖然這麼說,對於小時候的事情我都還記得,而且清楚的像是停止的畫面。
 
平凡的家人。為人師的父親,家庭主婦的母親,以及跟隨父親腳步當老師的姊姊。
 
平凡的身份。乖兒子,溫和的弟弟,資優的好學生。
 
平凡的日子。起床,出門,上學,放學,回家,睡覺。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聊的日子。
 
 
如果連這樣規律生活的記憶都記不得,那還真是說不過去呢。
 
 
溫暖的家,溫暖的家人,溫暖的空氣。雖然說自己並不討厭這樣子的安排,卻也說不上喜歡。因為太安逸了,完全沒有起伏,不僅不有趣還很乏味。
 
淳之介一直覺得自己在家中是個異類。
 
因為他是個利己主義者。
 
當然也不是去傷害人或做什麼壞事,只是單純不沾鍋的性格讓人難以親近,讓別人很難瞭解他;因為他覺得自己即使不被瞭解也無所謂。
 
在高中畢業後,他就一聲不響地離家了。
 
淳之介成為了經常在各種環境中冒險且生活極不安定,必須在世界各地流浪的攝影師,去看那些從沒有看過的風景,去體驗那些從未體驗過的事。
 
他拍風景,拍動物,卻極少拍人。
 
其實真要說起來他拍過的人只有兩個:龜梨和也與上田龍也這兩位世界最頂尖的模特兒,但他卻是以去看朋友的心態去接這些工作的。
 
他們會成為朋友,是因為三人都有共通點。骨子裡的倔強和內心都有黑暗的部分。
 
不過說是朋友,其實也只是見面會說說話,私下會聊個天,在些不著邊際的話題上打轉,如此而已。
 
 
白與黑。
 
淳之介覺得自己的前半生大抵就是這兩個顏色。
 
 
 
 
自夢中醒來,淳之介緩緩睜開眼睛。
 
他看見了對床那個倔強的背影,忍不住發自內心的笑開。
 
「聖,早安。」
 
聽到聲音,聖馬上從床上彈跳起來「不早啦!都九點了!!」
 
「即使早起,市集沒開進城也沒意義嘛。」淳之介倒是懶洋洋的坐起身。
 
 
原來今天兩人計畫要上假日市集購物。
 
 
完全不理會聖的催促,淳之介依舊故我慢吞吞的刷牙洗臉,東摸西摸了一陣才準備出門。
 
「這邊。」淳之介站在大門口對著正走向車庫的聖叫到。
 
「不開車嗎?」
 
「嗯,搭公車。」
 
聖馬上臉就垮下來了「這裡的公車都開超慢的耶。」
 
「你以為假日市集車子開的進去嗎?」
 
「好啦好嘛……
 
嘆了口氣,聖轉身跟淳之介一起出門。
 
 
 
 
等了二十分鐘,搭上公車後又搖搖晃晃了一個多小時,當倆人下車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所有的攤販都已經開始營業,大批的購物觀光人潮將街道擠的水洩不通,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愉悅的笑容,攤販熱情的吆喝聲和觀光客討價還價的聲音充斥耳際,在陽光下顯得特別響亮。
 
兩人在解決完中餐後才開始漫無目的的閒逛,跟著人潮走走停停。
 
聖注意到在廣場的一隅有個小小的攤販,老闆是位年輕的女孩,梳著兩條麻花辮子坐在椅子上做針線活兒。
 
兩人走到攤販前,女孩沒有太多招呼的動作,讓他們可以放心的看。因為其他攤販的推銷手法實在有些令人不敢恭維。
 
鋪著碎花野餐巾的攤位上擺放著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布娃娃,除了常見的人型娃娃外,還有兔子,貓咪,熊寶寶之類的動物,手工說不上精緻,卻樸實地可愛。
 
「為什麼要賣布娃娃呢?做一些實用的手提袋或是手帕不是比較好賣嗎?」聖忍不住問道。
 
經過淳之介的翻譯,女孩笑了一下,然後用生澀的英文回答。
 
「我的弟弟生病了,我們的夢想是環遊世界,可是家裡沒有錢只夠看病。」
 
「袋子可以賣錢,可是,娃娃就像我們。」
 
「這裡的遊客很多,世界各地的人,如果買走娃娃,就等於讓我們跟著他們旅行。」
 
女孩說完後從腳邊的的袋子裡拿出了一本筆記本遞給兩人。
 
一打開筆記本,赫然發現上面簽滿了各國語言。英文、法文、德文、中文、拉丁文、日文……都有,有些人簽了名字,還有些人留了E-mail,甚至有人留下了地址。而本子裡除了寫滿這些文字之外,還夾了很多這些買家寄給女孩的信,以及娃娃們在世界各地的照片。
 
雖然現實很殘酷,女孩或許真的一輩子都無法達成環遊世界的夢想,甚至離開這個城鎮。但她卻用別的方式完成了自己跟弟弟的夢想,也連結了世界上買了這些娃娃的遊客。
 
淳之介看了看攤販上的娃娃,忽然彎腰拾起了一隻黃色的熊寶寶「我要買這隻。」
 
聖馬上用看到鬼的表情瞪著他「沒想到你有這種癖好。」
 
「因為我覺得他跟你長的很像啊。」笑瞇瞇的將熊寶寶放在聖的臉旁邊,淳之介轉頭跟女孩說了什麼,讓她也笑得很開心。
 
「哪裡像!?你瘋啦!!」
 
沒有理會聖的大聲抗議,淳之介爽快地付了錢。
 
不甘被白白取笑的聖也彎腰抓了一隻橘色的熊寶寶「我要買這隻!!」
 
淳之介忍笑問他「沒想到你也有這種癖好。」
 
「因為我他媽的覺得這隻笑得很欠揍的熊長的跟你有夠像!!」
 
於是在淳之介的大笑聲中,聖也彆扭地付了錢。
 
而兩個人也分別在筆記本上簽了自己的名字,讓女孩和她弟弟的夢想能夠繼續延續下去。
 
 
這是旅行中的小插曲,也往往是最迷人最美好的一段回憶。
 
 
 
 
在結束了短暫的購物後倆人搭車回租用的民房將採買的東西擱置好,接著拿了兩台相機跟攝影包又再度出門。
 
當然,淳之介依然堅持用散步的方式出門。
 
 
他們走到附近的花田裡拍照,拍藍天,拍花田,拍翩翩飛舞的蝴蝶,和在空中的飛鳥。
 
拍照是很孤獨的事,因此兩個人各拿了一台拍照的結果,就是不知不覺為了取景而離對方很遠。
 
 
「那傢伙怎麼走這麼遠啊?」聖站在樹蔭下咕噥,完全忘記自己也走了很遠。
 
 
算了,沒差。
 
聖拿下了一直戴著的鴨舌帽,扒扒被壓扁的頭髮後將帽子放在一邊坐下來乘涼。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風吹著很舒服,聖忍不住在花草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中感到有些睏倦,於是成大字形的躺在草地上,閉著眼睛休息。
 
 
淳之介一邊走一邊拍,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觀景窗太久,專注而集中。
 
在移動鏡頭的同時,他忽然發現躺在樹蔭下的聖,微笑地放下相機走向他。
 
 
我也來休息一下好了。
 
淳之介悄悄坐在聖的旁邊,把相機收近袋子裡放好,轉頭凝視他全然放鬆的臉。
 
此刻聖的模樣實在很難讓人聯想到「蓋亞集團副總裁」的頭銜。換下西裝之後,寬大的T恤配上鬆垮的牛仔褲跟花色鮮豔的街頭鞋,這樣的裝扮讓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了很多,甚至看起來比淳之介還小。現在的他就像是在美國的街頭少年一般,平凡卻又不平凡。
 
說起來,中丸總裁即使換上平日的服裝,身為總裁的氣勢仍然保有而且十分明顯;聖是換上西裝之後表情才會跟著改變,有點像是一種機關裝置。
 
 
其實他一直覺得聖不適合那個位置。
 
他的確有足夠的能力擔任這個位置,而且他相信中丸總裁若不是因為聖的幫助,也不可能這麼年輕就站上頂尖。
 
 
但淳之介一直覺得聖的心太柔軟了。對下屬溫和,幫朋友盡心盡力,為公司犧牲了不知多少,就是沒有為自己想過。這對向來抱持利己主義的他來說是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於是當自己發現的時候,眼神已經幾乎無時無刻不由自主地追著他的影子跑。
 
他知道自己這份感情叫什麼,他早就察覺到了卻什麼也不說,即使對方也開始察覺到了,也仍是什麼也不說。
 
可是不說,並不代表沒有。
 
淳之介靜靜地看著聖的嘴唇發楞。
 
 
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
 
他沒有睜開眼,但是他知道淳之介就坐在旁邊。原本聖想忽然跳起來嚇對方的,卻忽然感覺到對方靠近自己,於是緊張的繼續裝睡。
 
溫熱的屬於人類的氣息吹撫著臉頰,聖感覺淳之介只離自己的臉不到五公分不,大概只有三公分可能只剩一公分了吧。他察覺自己不知道何時被困在對方的手臂間,被輕輕壓著。
 
聖拼命的在心中祈禱著,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心跳簡直跟火山爆發一樣大聲。
 
雖然緊張的要死,但是聖更討厭這種進退不得,被吊在空中的感覺。
 
忽然間壓制自己的力量消失了,連同吹撫在臉上的氣息一起。
 
 
於是他終於放鬆地吁氣,又馬上驚跳的坐起。
 
 
陽光下,那個男人背對著方向離自己有一段距離。
 
難道是在做夢?聖忍不住在心裡問,卻馬上就否定了。
 
因為淳之介的背影看起來好壓抑,好壓抑,彷彿用上了全部的力氣去壓抑。
 
 
壓抑什麼?
 
聖知道,但是他不敢問也不敢說,甚至不敢去想。
 
 
「醒啦?」淳之介忽然微笑的回頭問道。
 
「啊……嗯。」
 
「回去吧?差不多該煮晚餐了。」
 
「嗯。」
 
 
兩人在黃昏的夕陽中一前一後的走著,難得的鮮少搭話。
 
 
風起了,樹上的葉子緩緩墜落地面。
 
有那麼一點惆悵。
 
 
 
 
喜歡你,好喜歡你,我好喜歡你。
 
淳之介自從摸清自己的感情後總想對聖表白自己的心意。
 
我愛你嗎?
 
他在心裡這麼問。
 
答案已經越來越明顯了。
 
 
 
 
我喜歡你嗎?
 
聖最近看到淳之介的時候總是這麼想。
 
我想,我喜歡你。
 
他在心裡回答。
 
因為答案是這麼的明顯。
 
 
 
 
聖一直放不下公司,總是會觀看當地新聞,佯裝不經意地注意著報紙。
 
這點淳之介一直都很明白。
 
所以才不吻他,不和他擁抱,不和他牽手,當然也就從未表示過自己的心意。
 
因為他明白,一旦越界了自己就再也不會放手,怎麼樣也不可能妥協。
 
而聖也慢慢明白了淳之介的想法,卻不忍心再這麼拖著彼此下去。
 
於是聖決定要離開。
 
 
 
 
將為數不多的行李整理完,聖慢吞吞地踱進客廳。
 
淳之介坐在沙發上不曉得在看什麼,非常專注,專注到沒有抬頭起來看他。
 
 
沉默了一下,聖決定提出自己決定回公司的事。
 
「那個我想差不多該、」「你來看看這個。」
 
打斷聖的話,淳之介從書中抬頭說道「廠商把之前委託拍攝的攝影集寄過來了,要不要看看?」
 
於是聖接過書開始翻閱。
 
 
那是一本動物攝影集,上面寫著拍攝路線從北極追到南極,橫跨了世界一週。
 
「你知道北極燕鷗嗎?」
 
聖從書本中抬頭疑惑地看著他。
 
「牠是一種候鳥。」笑了一下,淳之介站到他的旁邊開始翻書。
 
「北極燕鷗平均一生飛行的距離約760,000公里,約為地球到月球往返一次的距離,是全世界飛行距離最長的候鳥。」
 
「由於牠們遷徙的時候離海岸線很遠,而且除了在繁殖季節外牠們幾乎不上岸停留,讓我們花了好大功夫才追上牠們完成拍攝。」
 
「而且北極燕鷗具有侵略性,當在繁殖季節拍攝他們的時候,有位組員因為被他們發現而被攻擊掛彩。」
 
想到當時的慘況,淳之介苦笑道「雖然他的攻擊不像老鷹之類的猛禽那般,比較是細小的啄傷,但牠攻擊的地方都是頭部跟背部,所以也讓那位組員脫隊進了醫院。」
 
靜靜聽著淳之介的解說,聖模糊間似乎逐漸明白他想表達什麼。
 
「聖,你就像是候鳥一樣。」
 
「飛得很遠很遠,拼命保護著你周遭的人,在世界各地飛行卻鮮少停留。」
 
聖看著他臉上壓抑的表情想說些什麼,卻再度被打斷。
 
「準備出發去機場吧。」淳之介轉身拿起不知何時收好的行李,走向車庫「我先去發車。」
 
哽著一些話在喉頭,聖想著原來他也懂自己,在閉眼整理了一下情緒後便轉身回房拿行李。
 
讓彼此的心意彷彿在沉默中死去。
 
 
 
 
抵達機場後兩人很快地就分別辦理了飛往美國紐約與葡萄牙的登機手續。
 
先出發的是聖。
 
 
「這段旅程非常愉快,謝謝你。」想了一下,聖還是決定用這樣的方式道別。
 
「我也玩得很愉快。」淳之介很快地說道。
 
聖努力讓自己保持笑容,又道「有空再出來喝一杯吧。」
 
「沒問題。」
 
忽然一陣沉默,機場響起了通知登機時間的廣播。
 
「你該去登機囉。」
 
聖原本想說好,可是頓了一下,沙啞地開口「剛才,你說我是候鳥,對吧?」
 
聞言,淳之介默默看著他等待下文。
 
「你也是吧?」聖看著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你跟我,我們,都是候鳥。」
 
……說的也是呢。」
 
當淳之介還想說什麼,聖忽然上前抱住他。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淳之介有點手足無措,最終他微微顫抖著,彎身擁抱著聖。兩個人緊緊地抱著彼此,將所有沒有辦法說出的心意都藉由擁抱傳達,被淹沒在機場熙來攘往的人群中。
 
然後他們分離。
 
 
 
 
愛情,究竟是什麼?
 
人們總是會問。
 
到底怎麼樣才算是愛?
 
這是一道只有愛過的人才會懂,卻可能永遠無法說出答案的題目。
 
 
聖最後回到了公司,繼續當他剽悍的跨國集團副總裁,唸唸上司罵罵屬下,然後完成一個又一個艱鉅的工作。
 
淳之介則又接了一堆案子,繼續在世界各地上山下海的流浪,在極致的冒險中過活,然後拍出一張張精彩無比的照片。
 
他們還是會見面,偶爾小酌分享彼此的經歷,天南地北的聊。
 
不說愛,不說喜歡,不牽手,當然也不接吻。
 
 
這算是愛嗎?
 
答案看起來好像是否定的。
 
 
可是從兩人都隨身攜帶的那隻熊寶寶身上,不僅可以看見女孩跟弟弟的夢想,也看見思念。
 
 
因為即使再怎麼長途飛行,停留再多地方都無所謂。
 
候鳥終究要回去自己的棲息地。
 
 
「你和我,我們,都是候鳥。」
 
 
 
(全文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ulanmayu 的頭像
    ulanmayu

    繭單說

    ulanmay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